终(下)
风从未想过有如此一天,他的影子,他的雨会倒在他的眼前。顾不得程科,顾不得周围的所有一切,风接住摇摇欲坠的雨,同样瘫倒在地。
雨撑着最後一口气看着风,看他头一次落泪,看他像个丢了心爱之物的孩子般,从不顾一切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
“别哭……”雨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拂去风脸庞的泪,“我活着,就是为你而生,我死去,就是为你而亡,我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不要了,我什麽都不要了……”风情绪激烈摇头抗拒着,他明白为什麽雨会提他挡下这一剑,也正是因为太明白了,他才必须承受这锥心之痛,“我不要杀程科了,我什麽都不要了。”
雨好像是笑了,在死之前,那张从来鲜有颜色的脸反而漾起淡淡笑意。他终于保护了风一回,只是,风以後要如何重新找一把称心的武器呢?
会找到吗?他似乎有那麽点希望,又似乎不太希望……
可无论如何,他终究是要走了。
“雨!雨!你不要睡,我求你了!你不要……”见雨无意识地渐渐合拢双眼,风泣不成声哽咽着控诉,“你怎能如此心狠!竟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你死了,我怎麽办?”
“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风哀恸的哭诉声飘飘荡荡的在场内徘徊,引得无数人侧目,可这又如何呢?胸前那把剑还是明晃晃的挂着一抹鲜红,时刻提醒着风的束手无策。
“我只要你活着。”
不知是过了多久,在周围慌乱地脚步声,充满哀情的安慰声里,风贴着雨温热的额头,把那片湿润渡给毫无知觉的雨,轻飘飘地,风啓唇轻语:“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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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依旧湛蓝,偶尔那麽几片云悠悠飘来又悠悠飘走,鸟儿依旧叽叽喳喳在枝头高歌,冬日长寿花依旧尽情绽放。距离公议大会,又过去了那麽几个日夜。
程科死在风的手下,一时间群龙无首的玄幽阁在三派的讨伐下也土崩瓦解,先前在奉天派耀武扬威的杀手如今人人自危,抱头鼠窜,不知往何处而去。而程科培养丶安插在各派的眼线,也由各家各自清查。
随着公议大会以一种极其荒谬的方式落幕後,十五年前的真相也浮出水面。这位曾经人人追捧的英雄,转瞬间成为人人唾弃的人渣败类。
茶馆里,说书人也紧随其後开了新书——什麽纪闻书隐忍十五载为师寻仇啊,什麽恶人程科真假面目啊,论玄幽阁机密啊等等瞬间博取了大衆眼球。
在一阵又一阵响彻天际的喝彩声中,叶鹿灵放下手中茶杯:
“走吧,该回奉天派了,师姐忙着继位大典,我们得回去搭把手。”
“行,”王翊点点头,自然而然贴在叶鹿灵身旁,拉起她的手。
公议大会召开时,王翊正在尊月楼照顾病重的师父。当得知会上突发之事故时,他瞬间慌了神。想到远在奉天派的叶鹿灵,王翊暗下决心,只要叶鹿灵平安无事回来,他就一定一定会向她表明心意。
“闻书前辈什麽时候回来?”
“等师父身体再恢复一些……估计快了,”王翊也问叶鹿灵,“江暮生回不回来?”
“他说回,可什麽时候呢?不知道,”周围熙熙攘攘的,又不少小贩在叫卖,叶鹿灵不知听到了什麽又想到了什麽,又问,“诶,你说的橘子树,什麽时候种?”
“等开春,万物复苏的时候。那时我再带你回一趟林里,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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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时候,我就还是能参加武术大会的奉天派弟子,而你呢,就是风风光光的尊月楼尊主。”江暮生牵着林月初,摩挲着林月初的手指。
就在刚刚,方青和突然宣布要将尊月楼尊主之位传与林月初,全尊月楼上上下下无人反对。
二人才从议事厅里出来,江暮生便又说起此事。面对如此重任,林月初心里难免有些忐忑,“可我还没想好……”
“想什麽呀,你就大大方方应了,”难得见林月初如此优柔寡断,江暮生也觉新奇,“你是尊月楼尊主,我也跟着沾光,这样一来,别人见了我,还得叫一声……”
“尊主夫人?”
“不是……”江暮生脸上一臊,“反正你明白就好。”
林月初轻笑着,微微擡起头——小道两旁种的是白玉兰,四季常青,郁郁葱葱的厚绿叶里点缀朵朵洁白,阳光穿过缝隙散下点点斑驳。
“真的像梦一样……”
如同波涛汹涌的海面一瞬间归于平静,将所有痛苦不堪都吞噬包裹,最後留给世人的,只有一望无际的辽阔与蔚蓝。
“是像梦一样,”仗着周围无人,江暮生大胆环住林月初腰身,将脑袋轻轻抵在林月初肩头,“就算只有这一瞬,也足够了。”
林月初收回目光,将手覆在江暮生手背上,有些心酸又有些不满,“才不要只有一瞬间,我要永远。”
“跟你在一起久了,真是越来越贪心了,”江暮生埋在林月初脖颈处,瓮声瓮气,“不过,我心里还有件事,现在想要问你。”
“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