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氏听她唤自己婆母,倒是眸光动了动,毕竟,晏时锦从未叫过她一声“母亲”,当然,人家亲娘贵为长公主,自己自然不配。
面色微缓,她吩咐人上茶。
纪云瑟颔首谢了一声,接过陈嬷嬷手中的匣子,恭敬道:
“原本,应该儿媳主动来陪婆母说说话的,因这两日身上有些不适,故而午膳後睡得晚了些。”
“望婆母莫怪。”
她将东西放在万氏面前的炕桌上,笑道:
“这是儿媳孝敬您的一点心意,还望婆母莫要嫌弃,请您收下。”
“不必如此客气!”
万氏看了一眼东西,刚忍不住露出的一抹笑意在想起了庄氏对她的耳提面命後,又立刻收了回去,说道:
“保养身子固然是要紧的,但你刚嫁入府里,有些规矩,我还是要先嘱咐嘱咐你。”
她一副打算开口教训些什麽的口吻,但再有什麽要紧的事,身为婆母也没有新婚第二日就把儿媳妇叫过来立威的道理。
而且自己又不是这位婆母的正经儿媳,晏时锦的身份摆在那儿,万氏会敢轻易打他的脸麽?
结合今日敬茶时候老太太和这位婆母的态度,纪云瑟大致猜到了,恐怕,真正要教训她的是一直看她不顺眼的老太太,这位婆母多半就是个奉命执行之人。
她笑了笑,却没有接她这茬话,而是指了指炕桌上的匣子,道:
“婆母您先看看,这东西您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的话,儿媳再给您换别的。”
万氏没想到这姑娘会直接不搭她的腔,的确有老太太所言,一点儿规矩都不懂的模样,顿时脸色是真的拉了下来。
况她一个晚辈给长辈送礼,也断没有如此说话的道理,什麽叫不满意再换?
既知长辈可能会不满意,为何不一早打探了她的喜好,直接送让她满意的东西过来?
但又不好直接发作,跟这样一个不懂事的晚辈计较,不是显得自己也掉价了麽?
万氏面色不甚好看地依她所言,打开了匣子。
霎时,一片金灿灿伴着翠绿的光亮映入眼帘,差点闪痛了她的眼睛,
“这…这……”
“太贵重了吧?”
“这怎麽好……”
话是如此说,但手却情不自禁地抚了上去,待刚碰到那抹翠时,又倏的停住,生怕摸坏了,面上的表情再也无法控制,笑出了几道眼纹:
“哎呀,云瑟呐!”
“你说你,让你来说说话,你人过来了就是,还带着东西。”
“如此破费,我怎麽好收?”
纪云瑟将她所有的表情收入眼底,笑道:
“这套赤金累丝嵌双翠头面,是儿媳的姨母送的陪嫁,儿媳自觉年纪太轻,配不上这样的雍容气度,想着只有婆母您合适,便送来了。”
她从晏时锦的口中,和那日向陈嬷嬷打听到的消息猜到,万氏这些年虽面上管家,但受精明强势的老太太辖制,并没有给她太多的权力,甚至很多大项的支出,都得老太太亲自过问。
而她本出身不高,自己也没多少嫁妆,故而只是表面上的国公夫人光鲜模样,实则过得比普通官眷还要拮据。
这套价值千两的六件头面,自是一下就送进了万氏的心坎里,庄氏交待她的一句也说不出来。
纪云瑟见她一直小心轻抚着上面嵌着的翡翠珠子和点翠鸾鸟,试探道:
“儿媳替婆母簪上瞧一瞧?”
万氏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这如何使得……”
纪云瑟命陈嬷嬷将不远处的铜镜取来,放在万氏面前的炕桌上,又替她一支一支簪在发髻上,万氏瞬间将矜持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笑纹藏不住:
“如何?”
纪云瑟深深感叹道:
“太适合您了!”
“婆母您平日里忒朴素了些,您看您生得美,气质又清雅华贵,就该好好装扮装扮!”
万氏拿起铜镜左瞧又瞧,没有更满意的了,不得不感叹,这媳妇真是太贴心了!
怎的自己的亲儿媳没一个有这样的孝顺心思?
纪云瑟坐回了原位,又顺口夸赞了她几句,方饮了口茶,似突然想起了什麽,问道:
“对了,婆母,您刚刚要跟儿媳说什麽?”
万氏愣了愣,随即一脸慈爱:
“嗨,说什麽?”
“还不就是要嘱咐你这孩子,刚进咱们府里别拘着,想吃什麽玩什麽,或是丫鬟婆子们伺候得不好,只管来告诉我,莫要委屈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