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城门悬挂女尸首
秋时十月,茶馆更漏凝在丑时三刻。
“有鬼!有鬼!青花坊!青花坊上!上吊着个脑袋!”尖叫声响彻乡芙城,“那东西。。。那东西在笑啊——”
待天光大亮之际,乡芙城东北两面的住民已将十字街围得水泄不通。十字街的中心建筑乃是乡芙城内少有的极高建筑:青花坊。那具无名女尸以一根麻绳倒悬在楼尖木杆,嘴角古怪地噙着笑意,流下的血液从瓦砾中汇聚後落在了在正路口,四周竟浮有黑雾。
人群中衆人议论纷纷,查记酒楼的查掌柜神色自若道:“尚书府的女儿如此惨死街头,李大人居然没有一点动静麽?”
“莫非又是篁竹里那个?”百姓压低的议论飘进衆人耳中,“听说李家小姐昨日还为他们订了一批酒水。。。”
“我瞧见了!”布庄娘子突然拽住旁人衣袖,帕掩着唇,“昨夜三更,有个穿墨色劲装的少年在坊前转悠,腰间那悼亡剑还泛着血光呢!”
“悼亡剑…是那把恶鬼所化,会吸人魂魄的邪剑!老天爷!那蓝眼食人魔可千万别吃我!我三年没洗澡了!肉都酸了!”
“蓝眼睛?!”老汉突然打翻了茶盏,像回想起什麽,面色死灰,“四年前…篁竹後山四十七具死尸…具具血肉模糊…剑鬼认主那夜…血流成河…”
衆人闻言一阵静默,似纷纷陷入那段不详之日,无人愿意再续下文。
许久後,终是有人沉不住气。
“呵!这几年来篁竹後山早成乱葬岗了!玄门那些高徒丶仙长倒容得那悼亡剑主招摇过市!如今都杀到城里来了,莫非真要等满城死绝才管?!”
“瞧您这话说的。”忽有明亮嗓音从身後传来。
衆人回首,只见乡芙楼檐上立着两道素衣身影。左边十九少年,手执折扇,腰间玉剑缀着流苏。右边同龄少女,明眸皓齿,玉剑铜铃叮当作响。
“这位大哥好大的火气。”少年足尖轻点,飘然落于人群中央,眉目含笑,“玄门何时说过不管?”
少年破空展开折扇,露出“玄门戒律”四字,眉眼弯弯道:“在下玄门副队,弟子全相闲。”
少女翩然落地,抱拳行一礼道:“在下玄门大队长,弟子双玲。”
二人顺其自然地落入酒桌,将四面说客一眼览尽,双玲率先道:“诸位方才不是说得起兴吗?敢问篁竹恶鬼,可有人亲眼见过?”
“三丶三年前。。。”老汉刚开口,突然瞥见暗处警告的眼神,立刻噤声。
全相闲折扇轻晃:“看来这位‘恶鬼’很会吓人啊。”
突然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悼亡剑主来了”,人群顿时炸开,衆人尖叫着逃窜,转眼间街市空无一人,只剩几个翻倒的箩筐在原地打转。
全相闲蹙眉:“十七少年郎,竟如此可怖?”
双玲拾起地上遗落的篁竹叶,若有所思道:“至少目前看来这位‘恶鬼’,比我们想的更棘手,还是先回程吧,大家还在等我们。”
二人正离去时,双玲忽瞥见查记酒阁窗缝间起了一丝反光,分明是剑刃的冷光,可当她凝神望去,只见玄色帷帽一角倏忽消失。
十字街处,除了围观议论的居民们之外,还有居于云雾处的玄门派弟子们。衆人早在事发半个时辰内便已悄然至此,皆着素衣佩玉,灵息流转,一手以戈灵草隔空展开屏障,另一手扬手散出安息草粉,举手之间尽是仙门风仪。
“师姐!当心!”忽有女弟子惊道。
身後劲风袭来,双玲侧首,见同门师弟双目斥血,分不清是敌友,剑锋已至喉前三寸。
忽然,紫藤花息漫卷袭来,剑气催开满城芙蓉,来人十七面貌,紫衣飘然而至,只一剑便让入魔者击倒在地。
“多谢上忆师弟。”双玲笑着挽了个剑花,将昏迷的弟子捆作一处。
“无碍。”陈上忆拂去肩头落花,剑光在紫藤花纹间流转。
“骨鸣剑术配这紫藤花香,当真绝然。”全相闲抚扇而笑,眼中映着陈上忆少年身姿,“上忆师弟真不愧是玄门天才,每闻到这花香都能安心了。”
话确不假,衆人只需嗅到那浓烈的紫藤花息,便能知晓来者何人:无人不晓,无人不惧,玄门内百年难得一见的先天剑骨者陈上忆。从外门修行,短短几年便孤身一人丶以一剑斩尽门中层层试练,成了掌门钦点的十七真传弟子。
以至于有不少弟子常年感叹道:“上忆师兄,是生来的王者人生吧。”
其馀弟子见双玲前来,纷纷让道,待她掀开尸布,一具干枯女尸赫然入目,嘴角噙着古怪笑意,仿佛生前遭遇了极有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