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他当时只是在那少年脸上摸了一把,那少年便倒下了,而後他自己也倒在他身边。
也有人说,是那少年拼着最後一丝力气,趁他不备,一匕首将他刺晕了过去,再便也倒下了。
究竟是如何,季千里总之是没看见。
他彻底失去了知觉。
他似做起了先时那些梦。
断断续续,周而复始,似痛似昏。最後一摸身。下,果真已是软软的棉絮了。
那床窸窸窣窣地摇晃着,有人在说话,叮铃铛铛声和市井欢笑像隔了层布帘透来,他稍一动,立刻有人问,“你醒了?”
好似数人一顿,门动丶脚步声丶车轮滚动声,有人围拢来。
“苏施主称毒素已清,果真也就醒了。”竟是圆能的声音。
他身上已然不疼,只像躺了太久,起身僵硬,脸上木木的,哪里有声,脸就缓缓转向那边。
“你在吗?”
衆声消弥。
他伸手一摸,碰到一只枯瘦老手,连忙收回,又摸向自己眼睛,顺着丝带直摸到脑後。
叹息顿起。
圆能念了声佛号,“先只把生者拖出来,等想起去找……施主的眼睛,已不知到丢至何处。只好先上药止血。”他念声罪过,数人齐念罪过。
“我活着?他死了?”他问自己,“还是我们都死了,他活着?”
“你活着,他也活着。”
“其他人呢?”
“……那之後也都活下来了。没有他们的人,那洞顶从内始终开不得,却原来那洞底便有个出口,只时日久了,被那根茎缠绕……那出口直可穿越一片水道,一直通向金陵城内。”
他哦了声,“他不在这间屋子?”
“这不是屋子,是马车。”
“去哪儿的马车?”
“回京。”
“回京哪儿?”
“回寺。”
“谁要我们回寺?寺里可以……杀我们?”
没人答他。
“我睡了多久?”
圆聪道,“今日初二,很快近一月了。”
这时前方寒风一起,像是有人掀了帘。
外头丁零当啷响动,人声喧杂,一个青年喊道,“空空大师,刚才路过市集买了些饭菜,听见灵童醒,弟子这就捧来?”
他打了个颤。
“空空大师,为何不让我们待在一起?”
衆人沉默片刻,空空道,“他眼睛不便,你们服侍他吃些。”
“是。”
“我何时可以见他?”
“再买些棉被来,晚间怕还要冷。”他道,“我们也先出去,以免拥挤。”
衆人道是,鱼贯而出,放进一阵寒风。
车行辚辚。
饭毕不多时,便有棉被加身,这马车大概很大,坐席宽敞,直如床榻。
不多时一人登入,拍袖掸雪,“果真开年有好兆,听说灵童醒了,饮食有些不顺,老夫……我来给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