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星沉一愣。
他低头,看着花瓶上繁复的纹理,指节微微泛白。
“我以为,只有我需要签。”
“我当然不像你一样,需要为了孩子妥协,签什麽卖身契。”
言均和嗤了一声,眼里满是嘲讽,“贵族之间的协议,是用来彼此制衡的,才不是给你这种人,用来摇尾乞怜的。”
他走近,从少年怀中的花瓶里随手抽出一支紫色郁金香,在指间轻巧地转了转。
“紫色郁金香,代表高贵的爱,无尽的爱。”
言均和不屑扒开纤薄的花瓣,像垃圾那样毫不在意地洒落在地。
他擡眼,眉目含笑:“这插花,我不用了。辛苦你,白跑这一趟。”
简星沉站在空旷的练舞房中,止不住地感到有凉意贴着脖颈拂过。
他几乎忘了如何挪开脚步。
只是眼看着,花瓣一片丶两片,徐徐落在脚尖。
忽然间,一只手托住他手里的花瓶,轻轻一带,便将他手中的负重瞬间卸去。
少年怔怔注视着身边的人。
江意衡单手托着那只水晶花瓶,三两步走到言均和面前,低头扫过瓶中花束,又看向言均和手里那根光秃秃的郁金香花杆,似笑非笑地摇头。
“好端端的花,你不要就算了,怎麽还毁了?”
言均和目光闪烁片刻,脸上又熟练地堆出笑容:“可惜殿下来得晚,错过了全程。这花本来品相就不好,我不过是好奇,想拿起来看看,它就自己散了瓣。”
“我确实来得晚。”
江意衡语气淡然,“不过,你本来也没打算让我来,不是吗?”
她手腕一送,将花瓶往言均和怀里一推,甚至放任花瓶棱角硌到那套昂贵的紧身练舞服。
直到言均和下意识地接住花瓶,江意衡才从花束之间抽走那封信函。
她摊开信笺,看了一眼,反手拎到他眼前,却故意模仿他刚才的样子,指尖逐行从字迹上划过。
“你是贵族,应该比他更清楚,僞造一国王储的字迹是什麽罪名。轻则剥夺职权,重则家族连坐。”
即便是像言均和这样擅长摆扑克脸的人,听到这样的话,也不由敛了呼吸。
“这就把你吓到了?”
江意衡擡眸,唇角勾起一点笑意,像是刚扇过一个巴掌,又递去一颗红枣,“别紧张啊。就算不是为你,我也得看在言总理的面子上,饶恕你这一回。”
她牵起少年的手,将人带离门口,还不忘对身後的言均和抛下一句话。
“我记得言总理提过,你平时也会插花。”
她回过头,一手指了指言均和手里的花瓶,意味深长。
“王宫一向讲究礼尚往来。他做的这瓶花,你收了,那你是不是,也该还他一瓶?”
*
走出那座由砖石砌成的小楼,简星沉一眼看到,两侧各站着一排人。
都是他曾在小木屋外见过的近卫队面孔。
人数多,队列又齐,目光更是一致的端庄严肃。
那种被注视的压迫感,令他下意识地想要从江意衡的指间抽离,手腕却被她不动声色地握紧。
她的指尖贴着他凸起的腕骨,稍稍用力,更进一步,将他拉至自己肩侧。
“这里,有今天送你过来的人吗?”
简星沉一一扫过这些人,诚实地摇头。
江意衡擡手一挥,陆怀峰亲自押上一人。
那人双手被铐,低着头,不敢迎上江意衡的目光。
她又问:“那这个呢?”
简星沉一眼就认出,这正是今早接送他的“近卫队新成员”。
陆怀峰简单补充道:“他打晕了我们的人,冒用身份。我们已经查清,他背後的人是……”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