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沟这怎麽能叫做背叛呢,季璘不明白……
他看了一眼从未如此狼狈过的晅裴,又低头,去看他血迹遍布的手,和自己握在他指间的玄色衣袖。
“你毁了自己的神髓?”
疑问的语气,却莫名让人感到似有若无的淡漠。
若要杀死一个天神,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他的神髓彻底捣碎。
仿佛有根针轻轻扎了心口一下,异样感来得如此迅猛,快到晅裴几乎来不及思索:“季璘?”
季璘垂着眼,长睫遮住一半暗金色瞳孔,晅裴看不透他此刻所想,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呼吸一点一点变得更加滞涩了。
空中战局似乎快要分出胜负,阿洛为了楚子喻杀红了眼,实力暴涨。薛行木本来就受了伤,已隐隐露出不敌之势。
季璘神色晦暗,似乎在犹豫。
可他在犹豫什麽呢?
从某处忽然袭来一阵尖锐剧痛,比断骨割髓都要来得更加猛烈,眨眼便席卷了全身每一寸骨血。晅裴陡然想笑,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他:“你不想救我?”
五指仍执着的紧抓他衣袖,长明天高高在上的帝尊目光阴鸷面寒如冰,可坚冰之下封存的是什麽,谁也说不清。
长久的沉默,季璘始终未发一言。
于是掩在最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期待便尽数被挫骨扬灰。背叛的愤怒锥心的痛苦像两把锯子在心脏上交替割磨,将晅裴折磨到血肉模糊,几乎无法维持面上表情。
他扯动嘴角,明明是冷笑,可因为太难看了,就显得有些可怜。
“你曾说过……”五指陡然用力,似乎要捏断季璘的腕骨。可那三个字堆在舌尖,辗转化开,苦到钻心入髓。晅裴眼尾红得仿佛染血,却没有办法再吐出半个字。
衣袖从晅裴指间滑走,一寸之地犹如划开一条鸿沟。
季璘後退了一步,孤冷淡漠的神色,同当初的他如出一辙。
就连旁边的朱樾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後震惊的大笑起来:“你要背叛他?你不要他了???不是吧,他是你丈夫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呐,有意思,有意思!!”
这叫什麽背叛呢?
季璘不明白。
他从来都不是长明天的人,晅裴也没把他当做过神侣看待,他不爱我,夫妻两世,不过是阴差阳错被逼绑在一起。
早该一刀两断啊。
季璘面无表情地走到朱樾面前,看着这心思诡谲的瘟神:“怎麽就背叛了呢?我生于血沼,而非长明天阙。”
他回头看看空中展翅遮天的瞑鸟,就算能赢得了薛行木,也不过是两败俱伤。
眼风斜斜向下,季璘语气透出几分早有预料:“相比于阿洛,我才是你更想要找的那个人,是不是?”
朱樾便盘起双腿,抿笑望着他,不置可否。
瘟神朱樾何许人也?当初六界联手都未能沾到一根发丝的诡计之神。
阿洛初出茅庐乳臭未干,怎麽可能抓得到他?不过是朱樾想看看这血沼新生的大妖值不值得合作罢了。
但显然还是太感情用事了。
腕上噬魂箍自动脱落,朱樾活动了一下被锁得泛红的手腕,支颐弯眸:“这一趟可真是意外之喜。二殿下,我从前一直以为你胸无大志只想混吃等死,如今看来,倒让我出乎意料呢。”
晅裴单膝跪于地面,後背滚滚涌出的神血已经将他身下染成一片淡淡锈金色。不知是因为伤势太重,还是因为别的什麽,他脸色灰败得如同死木。
季璘便笑了一下:“我的确胸无大志,只想混吃等死,可就连这小小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他缓缓回头,看向地上面如死灰的晅裴,从前那双眼睛里有强逼自己装出来的满腔情意,如今已什麽都不剩了,只馀一片凉薄。
“我一直在退,一直在躲,可少狰不放过我。”
“你也不放过我。”
“……”
晅裴只觉得有什麽东西在一片一片将他凌迟,那一眼甚至比之前所有的痛加起来更要猛烈千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