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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油茶果(第1页)

第16节油茶果

大雪节气,冬季的农忙已经结束,香山的油茶果早已熟透了。采摘时节,天冷风大,但忙碌的人们依然汗流浃背,满脸喜悦,因为这些油茶不用交公粮,是属于村里的。有人看着陈柿子挑着担子在山路上轻盈的身影,抹了把汗,半是调侃半是怜惜地感叹:“瞧,柿子的脸又红了,哈哈哈……”

老瘸子闻声停下手中的活计,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目光追随着女儿的身影,脸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欣赏和骄傲。

“柿子真美!”有人由衷赞叹。衆人纷纷点头,脸上都带着一种看着自家孩子长大的欣慰笑容。

“可惜啊,咱们村这朵最俊的花,怕是要被那个知青摘走喽。”有人惋惜道。

“是啊,一晃都十八年了。”老瘸子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恍惚。

“可不是嘛!柿子都成大姑娘啦,该想婆家喽!女大不中留啊!”林场的老职工乌贼咂了咂嘴,咽了口唾沫,凑近老瘸子,带着几分讨好和试探,“老哥,我说,你家老大老二都还没成家呢,怎麽也轮不到那知青吧?你要是不中意那小子,考虑考虑我家老二?我乌贼拍胸脯保证,绝不嫌弃柿子耳朵听不见!听不见多好,两口子还不拌嘴呢!”他说话时,眼神热切地盯着老瘸子,带着庄稼汉的直率。

他这一开头,立刻引来好几个林场职工的附和,纷纷表示自家小子或侄子也不嫌弃,气氛顿时热闹起来。乌贼急了,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地跟“抢亲”的同事们掰扯,细数自己当年如何如何照顾小柿子。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摆出自己的功劳。

“都别争啦!”磨蹭鬼磨磨慢悠悠地插了一句,带着点看透世事的了然,“你们一个个眼瞎啊?没瞅见人家小姑娘心尖上搁着谁呢?”

这话像盆冷水,让争得面红耳赤的衆人顿时哑了火。可不是嘛!山下,那小姑娘正把担子歇在放牛的刘自立身边,从怀里掏出几个刚采的丶带着山野清气的微黄野梨,递给他,脸上带着腼腆又自然的笑意。刘自立这“□□”,没了戏班收留,成了村里的牛倌,背着个军用水壶,在香山放牧牛羊。小学校长曾想请他去代课,可惜,只要一个人反对(尤其顶着“□□”的帽子),这事就成不了。

放牛的日子倒也清闲。村长念着他曾对戏班丶对村民有恩,对他还算过得去。只是林跃进离开前那高调的告状和“不搞死□□不罢休”的叫嚣,像根刺扎在村里。老牛倌王万里也来帮忙采油茶果,顺便想讨点免费的茶籽油。他只有两个长相平平的女儿,看着陈柿子,语气里带着点酸溜溜的羡慕和认命:“啧啧,看不出来,咱柿子眼光还挺高。得,你们那些小子侄子啊,我看都悬。”他这纯粹是“我得不到,你们也甭想”的心态。

红鼻子林场职工吸了吸鼻子,语气带着点敬畏和惋惜:“唉,人家可是北京大学的,咱这山旮旯,十年八年也见不着一个这样的文曲星……”

老瘸子闷头敲着油茶果,瓮声瓮气地说:“闺女的事,她自己拿主意,我不掺和。”他语气平淡,但握棍子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泄露了一丝内心的不平静。

“关键是那後生模样太出挑了!”乌贼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彻底泄了气,“一米八的大高个,往那儿一站,笛子一吹,村里那些老娘们儿魂儿都能勾走!咱这地方,男人上个一米七就算不错了……唉!”他二儿子才一米六五,比柿子还矮,要不是柿子有缺陷,他哪敢动这心思?

“老瘸子!”红鼻子语气变得严肃,带着老兄弟间推心置腹的担忧,“你得管管柿子!那刘自立犯的是天条,政治路线错误!要株连九族的!你家陈明在厦门国营饭店端的是金饭碗,要是受牵连,说砸可就砸了!那地方,吃饱喝足还有钱拿,多少人眼红?想想,他在前线没牺牲那是福大命大,可不能让後院起火啊!”他说话时,眼睛紧紧盯着老瘸子,满是恳切。

香山林场这几个老哥们儿,情同手足,说出来的话都是掏心窝子的实在话。这话立刻引起了共鸣。老瘸子停下敲打,擡起头,眼神有些疲惫和无奈:“我说过了……可闺女她……唉,随她吧。我不想逼她。”他没有亲生女儿,这个捡来的闺女又乖巧又漂亮,常年跟着他,感情比那两个儿子还深。刘萍为这事没少跟他吵,他只是闷闷地回一句:“这闺女是贴心,招人疼。再说,家里就这麽一个像样的姑娘。”这话是他的真心话,也是他对外常说的——他对刘萍这个婆娘,向来是看不上眼的。

王万里在一旁凉凉地补刀:“我看啊,知青未必真能看上她。这麽算下来,你们几个的儿子侄子,不是又有戏了?”他这话带着点幸灾乐祸,也带着点搅浑水的意味。

乌贼一听,仿佛又抓到了一线希望,精神一振,冲着山下正和刘自立说话的陈柿子使劲挥手,扯着嗓子大喊:“柿子——!快上来——!这儿的油茶果都要晒成干啦——!”他的喊声在山谷里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焦灼的迫切。

山下的陈柿子似乎感觉到了什麽,她把担子里的油茶果倒在路边,直起身,挑起空担子,朝着山坡上望了一眼,然後迈开步子向上走来。她脸上带着惯常的温顺神情,仿佛真的听见了呼唤,轻轻点了下头,像是在无声地说:“来啦。”实际上,她什麽也没听见。但这一刻,山上的衆人,都宁愿相信她听见了。

陈柿子是替老瘸子来干活的。但即便她不来,也没人会有意见。她从小就是香山林场这些糙汉子们共同的“干女儿”。虽然没有正式的仪式,但这称呼和情分,早已融入骨血。她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宝贝,是香山林场曾经的“小公主”。

“唉,你说这麽好的闺女,当初怎麽就让老瘸子捡着了?”乌贼咂着嘴,语气里满是“不平”和追忆,“咱们谁没抱过她丶哄过她?怎麽到头来,便宜都让他老瘸子占了?咱们这些干爹,反倒啥也没捞着!”这话立刻引起了广泛的“声讨”,都觉得老瘸子“占了大便宜”。

老瘸子一听就急了,把棍子往地上一顿,脸红脖子粗地嚷嚷起来:“放屁!说什麽呢!人是我从海边捡回来的!当时我屋里头那个叉渣某(指刘萍,泼妇)死活不要!我挨家挨户问过你们,谁要?啊?!你们谁谁谁?谁站出来说要了?啊?!现在倒有脸说!我是没给她金山银山,可我给了她一个家!一个能遮风挡雨丶有热乎饭吃的地方!你们说说,这世上还有比这更金贵的?说啊!你们谁谁谁……”

他激动地用手指点着衆人,声音都有些发颤。作为曾经的疍民,他对“家”和“岸”的理解,比任何人都要深刻。上岸安家,是他响应号召後得到的最珍贵的安稳。台湾也有疍家人,但如今隔着海峡,早已成了不敢触碰的禁忌。

几个被戳中软肋的老夥计顿时蔫了,讪讪地扭过头,装作没听见,各自抄起棍子,“噼噼啪啪”地敲打起油茶果来,动作比刚才更用力了些,仿佛要把那点“理亏”敲进果壳里。

只一会儿功夫,当陈柿子那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山坡上时,刚才那点小小的不快立刻烟消云散。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活,脸上堆满了笑容,像迎接归巢的小鸟一样围了上去。香山林场的活计本就不算太苦,除了几个果子成熟的季节忙些,平日里多是巡山护林,还有偷偷开辟出的自留地。多少年来,柿子一直是他们的开心果,是他们劳作间隙的一抹亮色。自打她小学三年级能帮忙起,采果子的时节,送水送茶的总是她。她是他们的宝贝,再累,看见她,心就软了,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虽然她听不见也说不出,但长久的相处让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一个眼神丶一个动作就能心领神会。现在有了刘自立教的手语,交流更是顺畅了许多。

陈柿子放下担子,掏出一方洗得发白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因爬山而泛着健康红晕的脸颊,然後熟练地打着手语:“阿爹,干爹们,累了吧?歇歇,喝口水。”

最爱逗她的蛤蜊立刻夸张地模仿着她的口型,对着衆人挤眉弄眼:“听听!都听听!咱们小公主说话总是这麽细声细气的,可咱们就是能听得真真儿的!”他的话引来一阵善意的大笑,没人觉得是玩笑。见到她,就像一阵清风拂过燥热的山林;看着她粉扑扑的脸蛋,心里就甜丝丝的;望着她那天然红润丶不点而朱的嘴唇,仿佛干渴的喉咙也滋润了。他们总也看不够她,内心深处更藏着一份深切的恐惧——怕她远嫁。如果那个知青肯当上门女婿,似乎是威胁最小的结局……可惜,他是“特务後代”。

“瞧她这头发多好!又黑又亮,用这白手帕一扎,啧啧,跟画里走出来似的。”乌贼带着点炫耀的口气说,那手帕是他买的。

“得了吧你!”王万里立刻呛声,“一块手帕值当念叨?我送的可是红围脖!等过了冬至,天寒地冻的时候,你再看!那红围脖绕在她这细长脖子上,保管跟仙女儿下凡没两样!”他边说边用手在脖子边比划着。

“都给我打住!”老瘸子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语气里带着老父亲特有的骄傲,“关你们俩啥事?那是咱闺女天生丽质!跟块温润的璞玉似的!她本该是个公主,不小心落到咱们这些粗人堆里了。你们再看看她那大耳垂,慧静法师可说了,这是有福气的相!倒是你们,尽买些俗艳的玩意儿,别把我闺女带俗气了!以後要送东西,学学人家胜男,那才叫大气!”他像护犊子的老母鸡,把女儿护在自己的审美标准里。

只要陈柿子在,这几个中年汉子总能因为各种鸡毛蒜皮拌起嘴来,像一群争着在公主面前表现自己的毛头小子。不过没关系,陈柿子自有办法。她只是微笑着,适时地递上一个水壶,或者一个削好的野果,他们便会渐渐安静下来,心满意足地享用。若是争执得面红耳赤,她便走到双方中间,眨巴着蝴蝶翅膀般的长睫毛,用那双清澈会说话的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打几个温和的手势,那点火星子也就悄无声息地灭了。她是他们之间最好的润滑剂。

只是近来,有些争执变得不那麽容易平息了。话题越来越多地绕着她的终身大事打转,在这个问题上,大家的立场和担忧南辕北辙,即使她咿咿呀呀柔声劝慰,有时也难见成效。陈柿子看着干爹们争得脖子粗脸红,第一次有些无奈地意识到,干爹太多,原来也有甜蜜的烦恼。尤其是此刻,他们的爱意和关切,交织成一张让她有些喘不过气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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