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往燕昭面前放小碗,往她手里递筷子。
“殿下用饭吧。”
燕昭狐疑地看着他动作,再低头看手中被塞进来的银筷,和他刚收回去的丶还包裹着一层薄薄绢布的手。
“……你做这些干什麽?手不疼了?”
他摇头,“好多了。”
说着还给她夹了一筷。执筷用的是伤轻的左手,不太灵便,夹来的吃食似乎是靠运气才进了她碗里。
就看见他嘴巴一瘪,又夹来一筷。
这次慢了些,也稳了些。
燕昭没急着吃,开始思考。
一思考才发现他的异样不止今天,是从前几日就开始的。
开始执着于“尽他侍君的本分”。
比如清早唤她起身,比如早晚服侍更衣,比如书房伺候笔墨。
不过手上不便,只能做些轻活,整理纸页卷宗。
但一不小心,把她看完记录庆康郡主条条罪状的卷宗後大怒斥责的手信,夹进了要送进内廷给燕祯看的几卷公文,吓得幼帝战战兢兢。
不熟冠服规制,只能早早起来看侍女动作,迷迷瞪瞪跟着学。
但学也没全学会,临进宫她才发现腰上玉带系错了位,险些当朝出丑。那天燕昭散朝回府後第一件事就是叫他别学了,他还低落了好一会。
唤她起身这事,倒是成功了一回。
但见他白日打盹,逼问之下才得知,为了准时他整晚没睡,盯着帐幔瞪眼睛。
燕昭越想越觉得此事有异,一把捉住了他还在夹菜的手,
“到底怎麽回事?从前也不见你这麽殷勤。”
虞白握着筷子的左手被定在半途,一停下来,手指手腕疲累的酸胀感和笨拙的愚钝就更明显了。
他慢慢放下细筷,垂着眼睛,“这些不都是我该做的吗?虽然我也没做好……”
越说声音越低,跟着脑袋也低了下来,“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胡说。”
燕昭想也不想地反驳。
接着就看见他刚低下去的眼睛倏地又擡起来,带着点忐忑和期待望着她,像是想听她悉数他的有用之处。
刚要开口她就顿了下。
用“有用”来评价一个人似乎不好,但“无用”又着实不符合。
可这一迟疑就不好了。
眼睁睁看着他脑袋又耷拉下去,燕昭心中大呼不妙,忙抄起筷子把他刚夹来的菜全塞进他嘴里,又另夹了几筷接着喂。
有东西递到唇边就张嘴的习惯已经彻底养成了,他脸上神情还失落着,嘴巴里就先塞满了。
直到听见他含糊地说着什麽,燕昭停手,放下筷子才听清他说的——甜的不要。
燕昭笑了好一会。自从前几日全甜的那顿後,他就不再对甜食过度热衷。之前那阵他嘴里似乎只吃得进甜味,眼瞧着就要坏牙。
等他把嘴里的全咽了丶又喝光了给她倒的茶,燕昭才继续方才的话题,
“话不能这麽说。人本来就不能以‘有用’丶‘无用’而论,更何况我要你在身边也不是为了那些。”
说着她就往人小碗里夹菜。
按说休养伤病该长肉的,前些日子得风寒时就是,但这几日足不出户待着,反倒肉眼可见地瘦了。
虞白看着面前迅速堆起一碗小山,有些说不出心里的感受。
犹豫又犹豫,他小声开口:
“殿下,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他重又拾起筷子,很慢地握进左手。又很慢地夹起一筷,缓慢地送进嘴里。
右手还未痊愈,那天动了一下就又迸裂出血。学着用左手使筷子,几日下来也就只到这个程度。
假以时日,用饭做事是没问题,或许再过几年,也能到定xue施针的地步。但若想追上右手,怕是永远不能了。
什麽都做不好。
想本本分分做一个侍君做不好,想尽所能地帮她做一些事也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