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内,燕昭慢悠悠补了句:“给祝大人家准备间大的。”
祝彦还跪在原地,从方才满园点名开始,便隐隐觉得事态失控,现下更是本能惶恐。
还没问,就见人朝身旁女官擡擡手,
“宣吧。”
视线尽头,女官从随身携带的箱笼中取出个朱漆木匣,又从木匣中取出个明黄卷轴。
“陛下有旨——”
太府卿祝彦以权谋私丶监守自盗丶侵吞公帑丶中饱私囊,兼欺上瞒下丶勾结党羽,着即革职下狱丶抄没家産,家人及同党一并拿问。
祝彦当时就被押了下去,唯二的证人也已近吓晕,义勇出头的李训终于回过味来,趴在地上不敢出声。
偏偏燕昭没放过他,点名要他负责祝三郎遇害一案,还意味深长说不能有失公允,一码归一码。
踏青赏春戛然而止,回府的马车上,虞白见燕昭脸色不好,不敢说话,就取了湿帕擦拭她蹭上血污的手。
直到了晚上,沐浴过後帷幔落下,他缩在被子里小声道歉:
“殿下,对不起……又给你惹麻烦了。”
“不麻烦。”
燕昭倚在枕上,撑着头看他。
烛光透过薄幔落在她侧脸,温和柔软,虞白心口微胀,慢慢蹭着抱上去。
“谢谢你……信我。”
“我当然信你。而且不止是我,常乐不也信你吗?他格外强调右手持刀,几乎是明着给你机会申辩了。”
燕昭轻轻顺他发尾,“阿玉很棒,都交到真心好友了。”
虞白埋在人肩上沉默了会,犹豫开口:“倒也不全是……主要是,常乐不是那样教的。”
“那常乐怎麽教的?”
虞白擡手在自己颈侧抹了抹。
“说是刺人这里比胸腹更快。”
不过他觉得这两种方法都不好,出血太多,场面会变得难看。
燕昭这才稍稍松神,笑了他一会。
帐幔内渐渐安静,静得仿佛能听见窗外花落声。
“殿下……是早有打算处置祝大人吗?”
静谧中,虞白小心翼翼问,“那个朱漆木匣,前两日就在殿下书房见过了。”
燕昭一阵沉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是也不是。
在徐宏进帮助之下,祝彦种种罪名的确早已收整,也提前进宫由幼帝之手拟了诏。
若祝彦可堪招揽,便是把柄,若他已倒向张为,便是罪证。
可不论这两者哪一个,她都没想过会出得这麽快。
没想过,在听到祝彦请求把人下狱之後,把她能使的一切都抛洒出来。
耳边,他声音轻轻,还在提问。
“殿下为什麽……不让他们查呢?”
“我又没做,查不出什麽的……殿下是担心他们勾连大理寺,冤枉我吗?”
燕昭慢慢摇头,“齐文暄也是自己人。”
等着李训这样打抱不平的人提出请他协助,只不过是想要做得更自然丶更可信些。
“那为什麽……”虞白实在有些不解。
即便他不太懂,也能看出燕昭今日所做并非上策。
拉在场多人下水丶当场革职太府卿祝彦,虽可破局,但事後恐怕麻烦重重。
不太像她作风。
更像是某种……冲动之下的泄愤。
苦恼小半晌,才意识到一直没等到回答,他疑惑地擡头,却正对上燕昭朝他望来的眼眸。
沉甸甸的,情绪又深又重。
“前几日,你不是问我,他是怎麽死的吗?”
虞白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