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舟和江策川都没开口,递给了沈无疾一个水袋子,让他喝口水再说话,两人都直勾勾看着他,等他缓过这口气。
终于,沈无疾勉强顺过气来,他擡起手,颤巍巍地指着江临舟,又指了指江策川,嘴唇哆嗦着:
“你们……”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本就惊愕的俩人更加摸不着头脑。
沈无疾他喘着粗气,酝酿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与之前风马牛不相及的质问。他那双眼睛死死盯住江临舟,用一种混合着恐惧丶崩溃和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
“江家……真……真绝後了?”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狭小的车厢里!
江策川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他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整个人都懵了。
沈无疾疯了吧?!大老远拼了老命追上来,追星星赶月亮一般,就是为了在自己主子心口上再捅一刀?!
江策川已经察觉到江临舟的脸色,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一只手,又快又准地一把捂住了沈无疾还在哆嗦的嘴巴!
“唔……唔唔!”沈无疾後面的话全被堵了回去,只能发出含糊的抗议。他瞪大了老眼,惊怒交加地看着眼前这个敢“以下犯上”捂他嘴的混小子。
江策川的手捂得极紧,生怕沈无疾再说出什麽更惊悚的话来刺激到他主子。
“我看你是马骑得太快,给累到了,赶紧闭嘴吧!”
算我求你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以前没见你这麽没眼色啊……
怎麽说都是江临舟的外公,亲人咋还往人心窝子里捅窟窿啊……
一直沉默端坐的江临舟在沈无疾问出那句话的刹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但旋即归于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可怕。
他那张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被冒犯的怒意,反而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早已尘埃落定的事实,薄唇轻啓,语调平缓无波,清晰地吐出了三个字:
“绝後了。”
这三个字,像三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无疾的心上!
“被捂着嘴的沈无疾,喉咙里猛然发出一声极其短促丶扭曲的倒吸气声,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一片灰败的死寂。像是随时要当场背过气去,直挺挺地“嘎巴”一下死在车里。
江策川吓得立马松开手。
时间仿佛凝滞了,马车内死一般的安静。
沈无疾整个人像一尊风化的石雕像,僵坐在那里,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某处,嘴里再没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诡异的丶令人窒息的安静持续了不知多久之後——
“呜……呜呜呜……”
毫无预兆地,一声凄厉至极,撕心裂肺的嚎哭猛地在沈无疾身上爆发出来……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肩膀疯狂耸动。浑浊的老泪决堤般涌出,瞬间爬满了整张脸。他含糊不清地丶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断断续续,每个破碎的音节都浸透着血泪:
“沈完……沈完啊……我对不住你……我……我对不住你啊……”
江策川慌乱地看向他主子,似乎是在问这要怎麽办?
江临舟叫人快马加鞭,找最近的客栈歇息。
沈无疾足足哭了一整天才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吃饭的时候江策川还拿筷子戳他,“现在好了吗?”
沈无疾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前些天是我太着急了,种什麽因得什麽果,我再也不会去干涉你们的因果。”
江临舟趁机说道:“那我给你留下钱,你看看你想去哪就去哪。”
沈无疾立马急了,“不行!”
江策川在底下切了一声,意思是刚才说不涉因果的人似乎不是他一样……
沈无疾大概也觉得掉面子,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不去你们认路吗?之前我给你说过的地儿你还能想起来吗?”
江策川没回话,因为他确实早就忘了。
马车咕噜咕噜,一直咕噜到沈无疾的住处。
江策川掀开帘子,嫌弃地看了一眼这所谓的“神仙谷”,不愿意下去。心里埋怨江临舟走哪都要带着那一箱子烂东西,弄的他腰疼屁股疼。本来坐马车就不是件舒服事,这下子更痛苦了。
江临舟下车後,在门口刚敲第一声的时候,里面传来一声狼嚎给江策川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