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婴之前没掐死沈选就算不错了,自然没有心情管其他事情,他就没说,三人先撤。此後无论再发生任何事,他们都一直在一起。
沈选在梦里都抱宣婴抱得很急切,宣婴也感觉到被他抱的好紧好紧,可沈选就是冷汗直流也不愿松开他一分。
他原本是不沾红尘的。
但他当初为了一个宣婴,不止要让自己变成一个凡人,也把心落下在了宣婴的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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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市义乌市的某个道观今天奇怪地挂了休息一天的牌子。
因为前天晚上有个老头带了个昏迷不醒的小夥子上门,道观的管理人是个坤道,也就是女道士,出于好心就把他们放了进来,她收养的孩子却一眼就能看出来客人们的数目不对。
小神婆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或者说是……亲人。
宣婴看着她,小神婆扑倒宣婴,不能见光的宣婴伸手就接着她。
小神婆这段日子的脸色明显是好了许多,小鸟在他们头上木头招牌上啄字,头顶树杈间隙像老人家密密的银白色发缝。宣婴还看到了自己的神主牌被丫头擦的很好,上头的红绸带像一丈红绫,一柱檀香烧的很虔诚。
土地爷看了眼他们,随後先离开把空间留给别人。
他也看得出来,宣婴的样子,好像是又快哭了。
土地爷显然很了解宣婴,当晚,宣婴一直都在陷入对过往云烟的追忆,他从不允许自己软弱,可心头一幕幕记忆也没有散开。
他就这麽躺着不动,和小神婆看着月色如华,小丫头像他今生的守护者,前世的陪伴者。
她扎着双髻,大大的黑色眼瞳还是习惯性盛满了他。
宣婴睡得迷迷瞪瞪,老是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他,睁开眼看看,好在是小神婆,不是他现在最怕看见的人来了。
小神婆见‘尸体’一般的宣婴好像动了,她也立刻退後。
可是宣婴平躺入睡的身躯此时侧了过来,他不许她走,小神婆还被这个脆弱如纸的影子搂得紧紧的。
比起来以前的宣婴,月光下的他好像有点没安全感,所以他们就这样聊了起来。
【你怎麽了?】
然後,小神婆就听到了怀中一句话不说的人笑了一下,小神婆当时莫名觉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了。
因为宣婴的笑声比哭声还不开心到了极点。
“你说,他醒了,他是不是就要走了。”
【“谁?”】
宣婴说:“……我现在也不知道他是谁。”
“……”
“可是我还是真的喜欢上了他。”他发着抖用尽全身力气笑着说,“牝山大帝活了三万五千年,我的沈选会愿意爱我那麽久吗?”
沈选再醒来,他们已经安全回金华了,苏州的事情暂时结案了。
可杨四将军的话,宣婴一直没忘记过一丝一毫。
沈选现在这样,沈家人那边只能暂缓说明真相,宣婴这几天一直在想尽办法查东岳旧簿,对暂时离魂的那个身躯也是寸步不离。
可两个人的心结还卡在那天,直到这日,朦胧中沈选睁开了双眼,重回肉身的他似乎看到了宣婴不一样的样子,他还听见优雅的古典音乐在随着记忆深处的碎片拼凑了起来,一只手挑开竹帘,走入雨幕,终于缓慢地推开一个关着门的房间。
屋内那台遥远的唱片机正开啓着属于一个时代的老上海复古感。
一双高跟鞋踏踏走来,每一步都踩在沈选陷入幻觉的心房上。
他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像某部香港电影。
发型摩登的旧时代美人从画板中走来,“她”媚眼如丝,香腮似雪,被花团锦簇的旗袍包裹住身段,起了一个漂亮把势,“她”红唇婉转轻柔地哼唱。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沈选在床上叫出一个恍如隔世的名字:“徐,小英。”
宣婴不小心把手上的东西弄掉了。
沈选看去,宣婴披散着长发倚在窗边想事,和那天比起来,他皱眉看着沈选的表情多了一丝隐晦的观察和警惕。
“这是几?”宣婴比了一个二,一个五,像在说他自己。
这是你。可是以前很胆大包天的沈“牛马”今天并不敢说。
他们还在吵架,自然就也不能像平时那样开玩笑了。
宣婴肯定也觉得这个狐狸男今天怪怪的,当然了,他也不会主动对着沈选露出求和态度的,他只是经过两天的思考正式决定好了一件正事。
这种看似平静的空气中,也再度掀起浓重的波涛汹涌。
“我准备飞升了。”宣婴以通知公事的口气,毫不客气地拿出他已经到手很久的地官司令牌,沈选认出来了东岳的标志。
宣婴说:“日後无论是在地府,在东岳,还是都要麻烦您了,末将多谢帝君多年来的栽培。”
沈选和他突然就起身行礼的虚僞样子对视,目光所及之处,他看到的只有宣婴低垂到底的侧脸,还有那个绝情的耳坠。
也是这个发现,让沈选的心彻底凉到了底,浑身冰冷,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