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镜05
李猊的威胁没有起半点作用,韦练在他走之後就翻窗逃了出去,却也不知去往何处,便着夜行的黑衣顺着坊墙往崇仁坊走,要找赵二商量白日里碰到的事。然而想起白大人那张狐狸脸,魏博节度使一家惨死的画面就浮现在眼前,就像在昨天发生那般清晰。韦练越跑心越乱,不慎踩到了檐角的瓦片,哗啦一声,坊墙外的禁军就回了头。“有贼人!”喊叫响起,煌煌火把就照过来。韦练立即用手臂挡住脸,翻身从屋檐另一侧滚落。乱箭射在瓦当上刺入几寸之厚。她中心不稳,越是痛恨自己又一次被往事影响却越是慌张,甚至于在下一次利箭射来时闭上了眼。然而黑暗中扑过来个影子将她裹住,带到屋角跳过坊墙,才轻轻将她放下。“赵二。”韦练擡头,果然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几天没刮胡子他显得比上次又邋遢几分,但已经不复当年做盗墓贼时的模样。“吃胖了。”韦练拍拍他的脸,笑得见眉不见眼,赵二却没笑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眉心皱得好像她要死了一般。“为何不回我的手信”,他上下打量韦练:“那狗官对你做什麽了?”“我这不是来瞧你了吗?御史台待我很不错,李丶咳,李猊也还行。前几日忙公事,你的手信都好好收着呢。”韦练还是笑,隐瞒前几日她从折柳村回来後昏睡三日的事,醒来才瞧见李猊面色不善地拿来一摞麻纸,瞧一眼便知道是赵二用鸽子传来的。“小十三。”赵二苦笑。“你休要再骗我,御史台那位姓李的都与我说了。”“?”韦练擡头。“听闻你们从折柳村外回来时受了伤,我便在御史台外边守了三日。待听闻你醒转,我便打算偷溜进去,恰被那姓李的逮住。”“他没怎麽你吧!那狗官若是敢动你我定摘了他的头!”韦练捋袖子。“他没怎麽我。”赵二在黑暗中擡眼看她,眼睛沉黑发亮:“但他说,从今往後,他会照拂你。要我……注意分寸。”“他照拂我什麽!李猊与我非亲非故,我们不过是,不过是……”韦练气得心脏怦怦跳,但话到嘴边却不敢把“露水情缘”四个字当着赵二的面说出口。当真…
李猊的威胁没有起半点作用,韦练在他走之後就翻窗逃了出去,却也不知去往何处,便着夜行的黑衣顺着坊墙往崇仁坊走,要找赵二商量白日里碰到的事。然而想起白大人那张狐狸脸,魏博节度使一家惨死的画面就浮现在眼前,就像在昨天发生那般清晰。韦练越跑心越乱,不慎踩到了檐角的瓦片,哗啦一声,坊墙外的禁军就回了头。
“有贼人!”
喊叫响起,煌煌火把就照过来。韦练立即用手臂挡住脸,翻身从屋檐另一侧滚落。乱箭射在瓦当上刺入几寸之厚。她中心不稳,越是痛恨自己又一次被往事影响却越是慌张,甚至于在下一次利箭射来时闭上了眼。
然而黑暗中扑过来个影子将她裹住,带到屋角跳过坊墙,才轻轻将她放下。
“赵二。”韦练擡头,果然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几天没刮胡子他显得比上次又邋遢几分,但已经不复当年做盗墓贼时的模样。
“吃胖了。”韦练拍拍他的脸,笑得见眉不见眼,赵二却没笑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眉心皱得好像她要死了一般。
“为何不回我的手信”,他上下打量韦练:“那狗官对你做什麽了?”
“我这不是来瞧你了吗?御史台待我很不错,李丶咳,李猊也还行。前几日忙公事,你的手信都好好收着呢。”韦练还是笑,隐瞒前几日她从折柳村回来後昏睡三日的事,醒来才瞧见李猊面色不善地拿来一摞麻纸,瞧一眼便知道是赵二用鸽子传来的。
“小十三。”赵二苦笑。
“你休要再骗我,御史台那位姓李的都与我说了。”
“?”
韦练擡头。
“听闻你们从折柳村外回来时受了伤,我便在御史台外边守了三日。待听闻你醒转,我便打算偷溜进去,恰被那姓李的逮住。”
“他没怎麽你吧!那狗官若是敢动你我定摘了他的头!”韦练捋袖子。
“他没怎麽我。”赵二在黑暗中擡眼看她,眼睛沉黑发亮:“但他说,从今往後,他会照拂你。要我……注意分寸。”
“他照拂我什麽!李猊与我非亲非故,我们不过是,不过是……”
韦练气得心脏怦怦跳,但话到嘴边却不敢把“露水情缘”四个字当着赵二的面说出口。
当真是一团乱麻。
她原地蹲下去,把脸埋在臂弯里,眼睛凉凉地闪烁泪光。
良久,赵二叹口气,先行蹲下去。
“小十三。”
他声音如同当年把她带回去见师父时那般有耐心,那般和善。好像天下一切事他都能谅解,都能看得开。
“我最知道你的脾气。我也瞧得出来,你待那个姓李的不一般。”
他与她并肩蹲在墙边,後脑靠在墙上闭上眼,语气苦涩。韦练仍旧把头埋在臂弯里,闭口不言。
“但你与他终究两路人。他不知道你从前的事,若知道了,又该如何呢?如今长安刚被平定,河朔兵强马壮,三镇迟早要反……”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假以时日,长安或会亡于三镇之手,到时候,他定站在李家那边,你又如何自处?焉知他不会怀疑你是三镇派来的细作?”
韦练仍不言。
啪啦。
屋檐有只漆黑的乌鸦振翅飞起,迎着月光飞向高处。月亮照着长安一百八十坊,清辉洒满所有角落。
韦练终于开口。
“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待《十美图》的案子了结,我们便不会再见面。”
赵二不说话,他伸出手,最终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好。若他惹你伤心了,便回崇仁坊找我。如今我有了差事,再等段时日便将崇仁坊那两件破瓦房赁下来,我们便有家可回。”
他低眉垂目,看着她紧攥着衣袖的手攥得骨节发白,就伸出手指丶极小心地碰了碰,韦练立即把手收回去,像受了惊吓的流浪猫。他目光黯淡下去,两人就这麽一大一小地蹲着,直到她再度开啓话题。
“白日里,我在升平坊的破庙,见到了从前在河朔的仇人。”
“谁?”
“从前未曾与你提过。到长安之前,我是从魏博逃难过来的,在河朔收养我的恩人一家被刺客杀死了。当时我不在,没能救得了他们。那仇人与我打过照面,记得我的脸。我原以为他死了,但似乎……”她裹紧了衣服,把自己团成一团:“似乎没那麽简单。”
“别怕。”赵二很是心大地拍了拍她肩膀:“有我在呢!长安八十一行摸金为首,别小看了我们发丘中郎将。”
“对了,说起这个”,她忽而眼睛一亮,从侧兜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赵二接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是一捧装在锦囊里金灿灿的菊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