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凤扑到靳颀琛的身上厮打起来,一边打一边从胸腔里嘶喊:“你去死,你去死!”
房间里的动静引来了楼里保安和老师们的注意。三四双手伸过来去拽不断地挥拳丶抓挠的小春凤,小春凤挣扎着,大叫着“他是杀人犯”丶“他杀了我爸妈!你们该抓他!”,对于阻止她为父母报仇的那些人,她不分敌我地张嘴咬过去。
在旁边人的“拉住她”的喊叫中,终于双手双脚都被制住,不能再行动了,不能再杀掉这个可恨的男人了,小春凤还是在疯狂地喊叫着,沾满了酸热泪水的眼睛瞪向靳颀琛:“把我的爸爸妈妈还给我!”
因为小春凤情绪过于激动,晚自习自然是被取消了。校医在医务室里给小春凤处理了坏掉的指甲,小春凤的班主任则在门口,皱着眉头给她的监护人打去了电话,希望可以带小春凤回家休息一两天。
半个小时左右後,石宽出现在班级门口,穿着一件灰色防风外套,接过了小春凤同桌为她收拾的书包。
馀知洱是在三楼转角处无意间看到他的,心“咯噔”一下後,他条件发射地把身体稍稍侧了过去,做出了和身边那两个老师交流的姿态,同时故意错开自己的视线……明明石宽大概率根本没有看到自己,但他就是不敢向那边投过一分视线。
认真记下了同桌说的这两天小春凤请假需要做的作业,石宽沉沉“嗯”了一声,然後擡腿要往前面走,被同桌拦了一下:“那边没有楼梯,下楼的话只能向後转,楼道打水的地方前面有个楼梯,另外侧边通向操场有个铁条楼梯。去医务室的话操场那边更近一点。”
石宽愣了一下,擡头看向前面的馀知洱,看那人目光躲闪丶像猫被踩中尾巴的不自然样子,脚步停住,也不知道是否应该过去了……
“学校门口来人了,好像是警察?”有人从下楼经过时低声说。
紧接着,一阵轻微的喧哗从楼梯另一头传来。几个老师迅速走了过去,学生也被有序疏散。
出现的不仅是警察,还有一个五十出头的女人。
一身深蓝色风衣,肩膀窄而锋利,五官精致得像刀刻,眉毛挑得飞起,鹰鈎鼻,闪烁着光彩的耳坠在灯光下微微晃动。她没有被灯光吓退,也没有畏惧警察的气场,只是平静地走进现场,一眼就找到了正站在走廊尽头的儿子。
“琛琛。”
她叫了一声,语气不高。
靳颀琛擡起头,看着她,眼神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张开。
靳母走到他面前,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警员,像是在衡量他们的权力范围。
最後她看向那位带队的警官,在一点头作为打招呼後开口问道:“请问,你们是从哪个派出所来的?我是他母亲。”
她说话没有半点起伏,像一块抛光过的金属板,一开口就能准确命中人的耐性与权责边界。
回答了派出所的名称,那名警察很有礼貌地解释:“我们只是请靳先生协助了解当年事故的相关情况,不会过分干涉。”
“了解,”,靳母点头,语调不动声色,“协助调查的话,我的儿子当然会配合。同时我刚才已经联系了律师事务所,律师应该很快会到。”
说完,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又加了一句:
“希望你们在此过程中,全程依规。”
她没有质问,也没有威胁,只是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轻慢的分寸感。
那位警官也点点头:“靳女士放心,我们这边只是按照流程走一趟。”
“好的,”,她轻声说,“那我们就照流程来。”
她把手指搭在儿子的胳膊上,并不是拽他,而是一种“陪同”姿态,就像她在儿子小时候去医院打疫苗时那样,微笑着陪他穿过白色走廊,只不过这次,她的笑没有浮上唇角。
“不用担心,妈妈会处理好的。”
听到这句话,靳颀琛低下头去。
靳母鹰目似的双眼继续在周围逡巡着,很快她的目光落到了一处——馀知洱。
放开儿子,她走向馀知洱:“知洱?”
那是一个近乎轻描淡写的问句,但尾音却沉得像灌了铅。
馀知洱不得不擡起头,声音干涩:“……阿姨。”,他和靳颀琛高中起便是同学,靳母当然不可能不认得他。
靳母的眼神里有一点轻微的动容,但很快就被她压下:“你和琛琛不是朋友吗。”
馀知洱低下头,嗓音轻到几乎要被风吹散。
“非常对不起。”
感受到靳母要打自己,馀知洱没有躲闪,只是闭上了眼睛,为即将到来的疼痛提前蹙起了眉心。然而那一巴掌终究没有落下,但在她擡手的瞬间,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不重,却带着十足的压制性。
馀知洱惊讶擡头——是石宽。
他站在馀知洱身侧,眉头皱起:“别碰他,”,他低声道,目光压得人喘不过气。
靳母怔了一下,眯起眼看着他:“你是?”
石宽没有回应,只是松开了手。
靳母冷冷地哼笑一声,也没有和石宽硬碰下去的打算,在靳母走开後,石宽转身看向了馀知洱:“……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馀知洱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这话石宽说得太正经了,又太认真了,像是要宣布某种分手的意向。馀知洱下意识後退了半步,勉强露出一个笑来:“我……我等会儿还有事,”,馀知洱道,嗓音有些发紧,“你去看看小春凤吧,她情绪很不稳定。”
说完,他不等待石宽的回应,咬着牙低下头,转身就走。
石宽站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逃了。他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想追,却被刚接起的一通电话打断了。
是小春凤的班主任。
“石先生,方便来一下吗?”
班主任通知石宽去接小春凤,然後去教务处开张假条:“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休息,要是学习上面有任何不懂的问题直接打电话问各科老师就行。”
“好,”,他答应得简单,擡眼看向了馀知洱端正而纤细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