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妈妈最近天天打电话,催问火车票的事情。迟聘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麽跟陈妈开口。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问他,他很认真的赞成。
“你该回家看看了,出来快一年了,过春节还能不回去?”
“是啊……”迟聘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拖着长腔说话,声音在被子里闷闷的。
这床被子刚刚被洗过,浓郁的薄荷味儿。还是迟骋发现了这个秘密,见迟聘抱着睡衣进了卫生间洗澡,忙催着陈妈给迟聘换了床单被罩枕套。起初,陈妈又不愿意,哭哭啼啼的说着“洗了就没有味道了”,迟骋转身去自己屋,拿出从办公室收拾回来的几瓶洗发水,对陈妈说:“就是这个味儿,用完我在给你买。”见陈妈还哭哭啼啼不肯动手,迟骋直接推门进去,三下五除二的拆掉了被罩,转身对陈妈说:“先顾活的。好几个月不换洗换洗,人家姑娘愿意吗?”
汪海潮原本乖乖呆在枕头上的香包里,突然被掀掉在地,吓了个趔趄。听到迟骋对妈妈说的话,不由得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虽然他们谁都看不见自己。
迟聘洗澡回来,惊讶的发现床上赫然换上了一套粉色,两个枕头上绣着机器猫,一只机器猫张大嘴巴在笑,跟自己牙缸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另一只机器猫迈着大步在跑。两个脚丫是红色的圆球,迟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摸到了硬硬的刺绣,原来不是肉嘟嘟的呀,画的也太像了。
被子没有展开,而是叠放在床角,大概是被子太厚了,圆鼓鼓的,像个粉色面包。旁边摆了个绿色的小方块,还套着塑料包装,迟聘拉过来看,“09毛毯公用被装”。
不用问,迟聘也知道这是谁干的。迟聘向门口方向张望了几眼,小声说:“是你哥哥帮我换的吗?”
“不是”,他的声音从床底发出来。
迟聘低头去找他,果然看到那个装满茶叶的香包滚落在床底的灰尘中,他大可以自己先出来,再让迟聘去捡起来,现在看来,他正在自己跟自己生气。迟聘忙伸手去捡过来,拍拍灰尘,再放倒床头上,笑着说:“也是你哥把你扔地上的?”
“哼”,他没好气的用鼻子发声。
“算了吧,他肯定不是故意的”,迟聘觉得很好笑,一个影子也能生气。
“嗯”,他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不愿多说。
“是你哥哥帮我换的吗?虽然要谢谢他,可是……随便进女生房间不太好吧”,迟聘嘟嘟囔囔的一边说着,一边拆毛毯的包装。
“不是他换的,他让我妈换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迟聘见他说话了,知道他气消了,“这个警用毛毯是你妈妈给我的吗?”
“这是我哥给你的”。
“被子够厚了”,迟聘拍拍大面包一样的被子。
“说是给你晚上学习披着保暖的”,他似乎是靠了过来,迟聘感觉到自己右肩的一点点重量,“早前怎麽没看出来,我哥还这麽细心。他不会是喜欢上你了吧?”
“别胡说”,迟聘忙打断他。
迟聘第一年上班,没胆量请假。按照规定,年三十这一天,还要上一天班,从初一才开始放假。迟聘不知道应该买哪天的票,自己在心里掂量了很久,没敢做决定。
在同学群里问大家,大家也都还没买票,计划着跟同事调调班,或者跟领导请请假。迟聘的同事和领导都是陈桂霞,可是,无论是调班还是请假,迟聘都于心不忍。今年是汪海潮走後的第一年,不敢想象汪爸和陈妈该怎麽过年。迟聘张不开嘴说这件事。
转眼到了腊月十八了,单位里开始发福利。黄师傅指挥着卡车师傅将搭车仔仔细细的倒进了小院,档案局人员少,大家不分男女,都上去帮着扛。
每个人分到了两袋大米丶两袋面粉丶两桶花生油丶两箱苹果,还有县区兄弟单位送来的桃酥,每个人也分到了两箱。孙主任指挥着迟聘,用拉档案盒的小车,将她的东西堆到了黄师傅的值班室门口,一边给她家的小海打电话,让他开车来帮忙拉回家。听着孙主任的电话,迟聘想着陈妈,陈妈和汪爸都不会开车,汪海潮的车一只停在楼下,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平时感觉不到,今天,陈妈一定很难过吧。
迟聘趁着陈妈不注意,跑回办公室拿手机,绕到锅炉房的旮旯里面,拨通了那个电话。
迟骋的手机,一个月也不震动一回。自从借调到了刑侦,却成了热线电话,手机装在兜里,一会儿嗡嗡嗡,一会儿嗡嗡嗡,搞得他听到手机震动就头皮疼。
他正在开案情讨论会,程一苇从省城回来,带回来的鉴定结果是,那条人腿和丢钱包的受害人不是同一人。这下子闹大了,案子突然变得扑朔迷离。临近年底,大家都想歇一歇,突然来这麽个消息,每个人都烦躁的很。
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动,像揣了个小老鼠,在口袋里钻来钻去。迟骋本来想置之不理,但手机震动到了特殊位置,迟骋伸手过去,隔着布料一抓,电话接通了,里面传来小心翼翼的“喂”。迟骋拿出手机来看屏幕,屏幕亮着,显示“多多”,贴近耳朵去听,里面没说话,只有小心翼翼的喘气声。
迟骋拿着手机,站起来,跟程一苇递了个眼色,出了会议室门。
“喂”,迟骋走到走廊一头,开了窗,呼啦一下进来的冷风,让迟骋觉得,脸上没那麽热了。
电话里传来小心翼翼的“喂,你好”,一下子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什麽事?”迟骋冷静下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