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胡说”,迟聘追在他身後辩解。
“小丫头,别不信,我还留着呢”,说罢他又转回身来,从迟聘的身边挤过,进了主卧,开了衣柜去找。心中不禁感叹,师傅啊,师娘啊,你俩真是“贴心”啊。
迟聘追在他身後过来看他翻找,看衣柜里整整齐齐挂着的警服,倒忘了刚才的尴尬,竟然大度地夸了夸他:“真整齐”,话音未落,见他将推拉柜门推到另一边,赫然看着一排五颜六色的衣服,不禁傻了眼。
迟骋本来想吓唬吓唬她,转头去瞅她的时候,却见她变了脸色,突然想到了什麽,忙解释:“别多想啊,这都是给你买的”,说完又觉得不太对,解释了一方面,漏出了另一方面,忙又笑着说:“我师娘是个热心肠,八成听师傅说我着急收拾房子,以为我要娶媳妇”。越说越觉得不对劲,挠了挠头,索性也不解释了,蹲下来继续翻找。
衣柜收拾地的确很有“娶媳妇”的意思了,他藏蓝色警服的旁边,是深深浅浅的红色丶粉色丶黄色的外套,长长短短的都有,一看就是“早有预谋”。
再看他蹲在那里,用宽背挡住视线,低头扒拉着。迟聘觉得好奇,探身过去看,嚯,刚才的夸赞说早了,这满满一抽屉的内容,袜子丶领带丶手套……见迟聘探头过来,他尴尬地说:“别看,别看”。
“刚刚还夸你整齐呢,真是夸早了”,迟聘撇着嘴说。
他尴尬的将一堆袜子向抽屉纵深推了推,说:“露馅儿了,嘿嘿……”说罢蹲着转过身来,双手去抱迟聘的肩膀,笑着说:“先转过去,转过去,留点面子”。
迟聘“切”了一声,转过身去,嘲笑他说:“我就说你那彬彬有礼都是装的吧,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就是个痞子”。
“怎麽,你见过痞子还是怎的”,他瓮声瓮气地回嘴,关上一个抽屉,再去开另一个抽屉。这个抽屉就简单一点了,都是证件。迟骋不禁心中想,早知道刚才先拉开这个抽屉呀,唉!边想边伸手进去一翻,找到一个挂历纸叠的钱包,拿出来,站起身说:“行了,转过来吧”。
迟聘闻声转过身,冷不防就对上了他的胸膛,忙向後撤一步,没成想重心没有把握好,一下坐到了床沿上。他见迟聘坐了下来,自己便坐到了旁边,将手中的纸钱包递给了迟聘,说:“呶,你看”。
迟聘半信半疑地从他手上接过来,心中其实已经相信了。
钱包使用老式挂历纸做的,看画面,这张挂历应该印刷的是万里长城。迟聘认识这个挂历,是妈妈单位发的福利,上面是万里长城丶杭州西湖丶黄山雾凇……
见迟聘动作迟疑,他着急了,伸出手来帮着她打开,用两只手指从中夹出一张薄薄的纸。凑到迟聘的鼻子下,扬了扬,说:“你看,铁证如山”。
迟聘伸手要去拿,被他躲了,说:“还是我拿着给你瞅瞅吧,你别恼羞成怒给我撕了。我这可保存了很多年呢”。说罢,两只手捏着,给迟聘展示。
这就是个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薄薄的,能看到浅浅的拼音格。这张纸还煞有介事地对折了一下,上面用红色的水彩笔画上了简易版国徽,歪七扭八地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和“结婚证”。
他一脸戏谑地看着迟聘,说:“这回赖不掉了吧?”
迟聘伸手去抢,他擡高胳膊就躲开了。然後将那结婚证打开,再展示给迟聘看。里面用绿色水彩笔画着一个高一点的人,用粉色水彩笔画着一个矮很多的人,还扎着两个小辫子,中间还画了一颗黄色的心。
迟聘羞恼地说:“我不承认,那里就看出来这是我画的?”
“嗨,要不说你从小就傻呢”,他将结婚证合拢,翻到底面,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军民学校一年级2班迟聘劳动委员”,展示给迟聘看,笑着说:“你看看你,当初生怕我不愿意嫁给你,你连当什麽官都注明了“。
“我不信”,迟聘抢不着,嘴里犟着,恼羞成怒地收回手臂,在腿上拍了拍。
他看着了,伸手过来,覆在迟聘的手上,认真地说:“丫头,真的,给我个机会”。他的手很大,很重,也很凉,迟聘想抽手,他不让。他低着头,也不去看迟聘,就闷着头一直说话:“我不知道海潮相亲的对象就是你。爷爷退休以後,我就再也没见到你。可我没忘,我就想,早晚有一天,我能找到你”。
“你找过我?”迟聘疑惑地问。
“找过”,他将手中的“结婚证”放进那个钱包里,低头放进抽屉里,将抽屉关上。这一系列动作都是用左手完成的,右手还紧紧地抓着迟聘的手,“我回军民学校找过,学校都砸了,什麽都没有了。後来上了班,托户籍那边的朋友也帮着查了,没查到……我以为你叫迟多多,以前听爷爷提起过,你还有一个名字叫文静,我也查了迟文静丶迟静静,都没找到你”。
“哦”,迟聘低着头,辫子有些松了,一缕头发从耳边垂到脸上来。他想伸手帮她拨开,想了想,没敢动手。怕这个突兀的动作惹恼了她。
他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後来,海潮跑来跟我说,你的名字很好玩儿,叫多多。我听了吓了一跳,可又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这麽巧的事情”。
“是啊,是挺巧的”,迟聘低头嗫嚅道。
“你怎麽叫迟聘了?不叫文静了?”他好奇地问。
“不叫了,中考的时候改的。老师说,叫文静太不合适了,应该叫皮蛋”,她低着头,说到这里,自己先咧开嘴笑了。
“嘿嘿嘿嘿嘿嘿……”迟骋也笑起来,说:“你老师说得对”。
“哼”,她撅嘴。
他用了点力气捏了捏迟聘的手,说:“丫头,咱们都说开了,也不用有心理负担了。以前,海潮还在的时候,我想了,就不认你了,远远地看着你就行了。也不让你知道。要是他敢欺负你,我往死了揍他”,说到这里,他还是擡起手,帮迟聘将那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拨到了耳後,然後接着说:“现在……你给我个机会,我不比海潮差,我保证对你好”。
见迟聘还低着头,不说话,他着急地问:“行不行?行不行啊,丫头?”
“嗯……”,迟聘嗫嚅道:“我怕对不住他”。
他沉默,低着头不说话。
两个人陷入了冷场,沉默了很久。许久之後,迟骋开口说:“我也有点觉得不太好。可是,你要一辈子这样下去吗?”
“也不是”,迟聘嗫嚅。
“那行,你不想找,我也不找,咱们就这样一家人处着,行不行?”他脑袋灵光,咄咄逼人不肯给迟聘喘息的机会,“等哪一天你想嫁人了,你嫁我”。
“啊?”迟聘有些惊讶,“干嘛非要是我啊?”
“我也说不好,我就觉得想呆在你身边”,迟骋低着头回答。
“你才认识我几天?”迟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