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盐心里的感动微乎其微,她淡笑一下,“谢谢,但是闻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闻迦汀再傲慢,也是霁月风光。
他从不强迫别人,更何况风月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领地。
桃源壹号这单的佣金赶在年前下来了,除去老金和小许的部分,分到苏盐手里的差不多占了一半。
银行卡里突然到账这麽大一笔巨款,苏盐被害妄想症地往後看了两眼,觉得看谁都像企图对她行不轨的。
她被自己的念头逗笑,抽了卡,走出银行。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
因为平时都是单休,所以美诺给运营部员工的春节假比规定的多出三天,也就是说苏盐一共有十天长假可以休息。
天气预报说明天可能会下雪,气温越来越低,走在路上感觉整个鼻腔里都是清新海盐加薄荷的沁凉。
海城很少下雨,也很少有阴天,大多数时候都是阳光普照。夏季凉爽,冬季窝在温暖的室内看窗外漫天大雪,美中不足的是春秋两季太短,稍不注意就过去了。但无论怎麽说,海城都算得上是一个宜居的海岛城市。
算起来,苏盐来海城已经半年,她却还没有去海边看过海。
平时工作太忙,皮筋绷得太紧,突然一下松懈下来还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麽。看海的想法一冒出来,她有种终于把空白日程添上一笔的踏实感。
因为不赶时间,所以她在网上查了路线,乘地铁转公交,一路慢慢悠悠闲庭信步似的去到了海城有名的景点狮子滩。
在车里隔着车窗远眺,狮子滩海岸线蜿蜒,游鱼似的阳光在蔚蓝海面上跳跃,三三两两的游客或奔跑或漫步,或高举起双手朝远处的渔船欢呼。苏盐静静地看着,视野里的一切宁谧美好似文艺治愈电影里的布景。
但下了车,她才发现作为旁观者和走进场景参与其中完全是两种体验。
海城冬季本就风大,海边尤甚。市内的风再大再冷,也不过是冷针扎皮肤,这儿却不同,随着海浪翻卷,寒风一阵强过一阵,像是一双冰冻的手要把人推进无垠的海域。
苏盐忍冻站在一棵常年受风袭而歪长的雪松下,以防被风带偏,一手扶着树干,另一手点开手机摄像头顽强地拍了几张冬日海景照。
然後手机往包里一收,冻得搓手又跺脚。
她在海边总共待了半小时不到,便毫不犹豫地搭上回程的公交。
苏有霜微信发来一张她在镇上集市摆摊卖小孩玩具的照片,她喜滋滋地跟苏盐透露今天刚摆了两小时不到,就已经入账两百大洋,到了晚上不知要翻几倍。
虽然苏有霜自上大学之後每年寒假都会在老家摆摊赚一波过年钱,而苏盐当然早已对她的营业额了如指掌,但苏盐还是很捧场地回复:哇,生意这麽好,大家都好给力。
苏有霜不厌其烦地讲述自己的生意经:对啊对啊,这个时候小孩的钱最好赚了!大人不给买,他们就哭就闹,街上那麽多人全是父老乡亲,大人怕丢脸,一个气球十块钱再嫌贵也要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把钱付了。
苏盐以往放假回老家,也会被苏有霜“抓壮丁”拉去帮忙。
老家虽然不似海城冬天动辄零下十几度,但那种沤进骨头缝里的湿冷并不比北方的凛冬好受到哪里去。
夜深了,露天集市上寒潮逼人,苏有霜负责叫卖推销,苏盐就坐在一个怎麽也捂不热的小板凳上,手动给已经付了钱丶排成长队的小朋友们打气球,并且按照他们的要求把气球组装成各种形状。
一个晚上下来,打几百只气球,手都冻得酸得没知觉了。
但却不觉得累,因为收摊完毕,苏有霜两眼冒金光地数完当日营业额之後,就会很豪迈地请苏盐去吃宵夜。有时是一杯奶茶,有时是一串糖葫芦,她们就一边吃,一边拖着没卖完的货物,趁着清凉的月色沿山道回家。
今年苏盐没回去,放苏有霜一个人摆摊丶走山路,这让她一想到遥远山村那轮高悬的冷月,就觉得格外清寒。
但似乎这就是成长的代价。苏盐想要到外面闯一闯,想要看看是山村之外的世界,不可避免地就要承受孤独丶面对困难,以及独自消解无法时刻陪伴家人的亏欠。
苏有霜问苏盐放假有没有计划去哪里玩。苏盐立刻说有啊,她把刚刚在狮子滩拍的照片发过去,极力证明自己一个人在异乡也能把年过好。
苏盐回公寓之前,去超市象征性地置办了些年货。她提着两袋战利品进门,受到了饭团的热烈欢迎。
饭团半个身子都钻进了购物袋,被苏盐一把拎出来,“过完年你就三岁了,能不能端庄稳重点。”
饭团扭着身子不服气地怪叫一声,苏盐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罐头,她立刻就老实了。
晚饭之後,苏盐把小小的房间彻底打扫一番,很有仪式感地在屋门口贴上对联,落地窗贴上窗花。
洗完澡换上睡衣,拱进被窝里,笑着跟自己说:“哇,两天之後就是除夕了诶,在海城度过的第一个春节,好期待。”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苏盐因为腹痛半夜从床上挣扎着起来,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