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一愣,擡头往声源方向看去,然後迅疾低下头擡手摸了摸脸上的口罩是否捂严。
闻迦汀站在二楼和三楼的楼梯之间,侧腰微微靠向栏杆,身姿挺拔而慵懒。
他笑着说:“最後两天吃点别的成吗?”
小渔露在白色口罩上的那双眼睛微微睁大,然後如同暴雨来袭窗玻璃溅上一层水汽,雾蒙蒙的。
闻迦汀没想到自己这两句引得小姑娘这麽大反应,他无奈一笑,说:“面也行。”
小渔摇摇头,暗自清了下嗓子,但出声时还是带着细微的鼻音。
“您想吃什麽?”
“你看着买吧。”闻迦汀转身,不知怎麽又回头笑着重复道,“面也行。”
小渔仰头望着他离开的峻拔身影,忽然悲从中来。
十九岁正是敏感脆弱的年纪,她心里有个不恰当的比喻:沉寂丑陋的荒原意外被异时空的月亮照见,月亮要走了,荒原比从前更冷暗了。
是啊,他们只预付了一星期的房钱,明天就该退房了。
按照闻迦汀的意思,小渔本该换一种餐食才对,事实上她的确去到了包子铺,可就在点单的前一瞬间她又转身跑出了店门。
怀着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心思,小渔走到巷子口的面店,要了一碗招牌小面。
老板随手抓起二两面扔进汤锅里,随口问一句:“吃不吃辣?”
小渔说:“吃。”
她把那碗加辣版的小面送到307房间的书桌上,闻迦汀看着上面浮着厚厚一层红彤彤的辣椒油,当时就笑了。
“气性还挺大。”他轻笑一下。
修养使然,他居然还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但随即被辣得呛咳起来。
小渔慌慌张张地拧开放在桌上的矿泉水瓶,递给他的时候,右手在他宽阔的後背重若千金似的擡起又放下。
最後她被心里排山倒海的情绪推着,掌心贴上去。
室内空调温度调得很低,对比之下闻迦汀隔着衣料的体温显得尤为烫人。
小渔快要灼伤。
可她忍着不肯远离,右手一下又一下地拍抚,像是在帮他顺气,实际上是在拍扑她身体里未知的邪恶欲念。
从楼上下来,小渔一下就病了。
蔫头耷脑,症状和中暑差不多。
表姐还算有良知,见她这麽不舒服,即便再不情愿也打发她回屋歇着。
小渔摇摇头,仍然做着店里的清洁工作。
晚上她坚持不住,提早回房间冲澡。
洗到一半,灯忽然暗了。
小渔摸黑囫囵用浴巾在身上擦了擦,套上衣服就出来找表姐。
却听见表姐在和人说话——
“看样子是病了,谁知道。对了闻先生,听说你是医生,帮我们小渔看看好了。”
小渔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屏息站在走廊上,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行啊。”
那人清润的嗓音在黑暗中传来。
然後便听见他轻缓的脚步声远去了。
或许他只是随口应一句而已。
但天知道小渔怎麽就当真了。
而且当晚小渔真的发起了高烧。
因为供电不足,整个老巷区都停了电。
店里部分住客忍受不了酷热,提前退房去市区另找酒店住了。闻迦汀的同伴听说店里停电,索性今晚不回来了。
平时热热闹闹的民宿,一下变得安静异常。
小渔躺在被汗湿的竹席上辗转难免,整个人像掉进了滚烫沼泽,又热又潮。
可以说她是把闻迦汀的话当了真,也可以说完全是隐秘的潜意识在作祟,直到後来小渔也没办法解释自己的行为,总之她擎着一只蜡烛,跌跌撞撞地顺着楼梯爬上三楼敲响了307的房间门。
房间门开了。
“闻医生,我我不舒服,可以请你帮我看看吗?”蜡烛摇曳的灯光映在小渔一双形状圆润的眼睛里,她仰头看着门框里的人,连声线都是祈使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