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师说:“新沂你还有印象吗?那孩子高高瘦瘦,皮肤偏黑,说话挺莽,但是心肠很好。他们家在红梅小区租了十几年的房子,前些日子房东突然通知他们说房子不租了,要他们年後尽快找地方搬出去。我就想你能不能帮忙找找看,主要他家情况不太好,尽量找性价比高的。”
苏盐听了之後,脑子里正勾勒地图锚定红梅小区在哪一处,就听见一旁传来男人带着清淡笑意的调侃声:“苏总经手的单子动辄成百上千万,哪里有闲工夫管这些。”
苏盐眼睫撩起,转头看过去,闻迦汀一双桃花眼清风抚柳般在她脸上一扫而过。
他又叫她苏总。
李荷挺敏锐,她问闻迦汀,“你和苏盐很熟吗?”
闻迦汀浅一勾唇,“这你得问苏总了。”
这样一来,不止李荷,就连常老师和李叔也都看向了苏盐。
苏盐被几道目光围堵着,解释说:“机缘巧合,我带闻先生和舒女士分别去看过房,运气好,前些天还成交了。算起来,闻先生是我的雇主。”
李荷蹙起的眉心一下就松开了,她“哦”了一声,突然问说:“多少钱的房子?我听说干你们这行提成很高,属于三年不开张丶开张吃三年。”
苏盐只说:“还好。”
她想起银行卡里那一串惊人的数字,以及老金那晚对她说的话,脸上忽然火辣辣的。
甚至于说完这句後,借着擡手将碎发勾到耳後的动作,悄悄将脸庞转向另一侧的玻璃窗。
偏偏,明亮灯照下,窗玻璃映出那人无法忽视的清寂身影,以及那一双看似带笑实则总能勘破人心的沉黑深眸。
过了一会儿,常老师说时间不早了,最後嘱咐苏盐几句後,便要走。
李荷有些不情不愿,她又问了闻迦汀一遍:“迦汀哥,你明天几点下班?我来接你啊!”
闻迦汀笑笑,只说:“我好手好脚,用你接什麽。”
李荷还想说什麽,被常老师推着出了病房。
苏盐要送他们到电梯口,被常老师一把推上门关在了病房里。
“你好好歇着。走了啊。”
“好。常老师李叔再见,李荷拜……”
病房门上有块玻璃板,苏盐朝外张望目送他们离开。
闻迦汀也走了,不知道是送常老师他们,还是回值班室。
房间一下被安静笼罩,苏盐坐回窗边,将倒扣在小桌上的书合上,就那麽双手托着,转头呆呆看着窗外无声飘落的蓬茸雪花。
一片片,一捧又一捧,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看不见的天穹向人间洒落纯白。
苏盐从未见过这麽大的雪,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早起床就会看见银装素裹的诗意场景,在高空俯瞰,那些原本的黑与灰都会被统一装点成宛如初生的白。
倘若雪永远不会化,那麽它们将作为秘密永远被掩藏。
“笃笃!”
有人轻叩门,苏盐以为是来查房的护士,随口应道:“请进——”
她慢半拍转头,目光一时顿住。
闻迦汀瞧着她的表情,笑说:“怎麽,不是苏总要等的人,失望了?”
“……没有。”
苏盐见他越走越近,特别他站着,自己坐着,天然有种压迫感,于是抿了下唇,借着把书放回包里也站了起来。
却听见男人低低的嗓音用祈使句对她发出指令,“躺下。”
苏盐握住包带的手一下收紧,她转过身看向闻迦汀,“你说丶什麽?”
闻迦汀垂眸将她脸上的惊慌和不解尽收眼底,故意停顿几秒,恶作剧似的拉长这些表情在苏盐脸上停留的时间,然後才握拳抵在鼻尖轻笑出声。
“我说,躺下。医学上有个术语叫叩诊。不知道苏小姐想到哪里去了。”
“……”
苏盐无可辩驳,低低“哦”了一声,依言掀开被子,在病床上躺好。
闻迦汀忽然探身,身影遮住顶灯,阴影轻轻将床上的苏盐笼住。
他修长指尖隔着薄薄的布料,轻置于苏盐的右腹部。一瞬间,苏盐感觉窗外的雪似乎下到了屋子里,却不感觉到冷,只被他指尖按住的那一小块地方不可抑制地战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