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夸张地擡手拍了拍胸口,又转过头去跟客人解释,“我远方表妹,过来打暑假工。别看她这样,其实挺勤快也爱干净,今天肯定是没注意,你们别见怪。就当是帮帮小姑娘,她这个样子还出来勤工俭学不容易。”
那拨客人一共五六,男男女女,个个年轻好看。
并且从衣着打扮来看,都是不差钱的。
他们来渝城旅游,负责订酒店的同伴没用心,在旅行app上扫一眼,也没看价格,随便定了家排在首页并且照片看起来不错的。
到了才发现是照骗。
所谓的北欧就是指前後院子里的长得还算茂盛的花镜植物,以及一眼望去的仿宜家式装修。
去看过房间之後,就更不满意了。
本来要走,但老板娘实在太能说。
这会儿又钻出来一个暑假工小姑娘,明白人都听出老板娘是在拿这小姑娘打苦情牌,那个订民宿的同伴觉得自己有义务适时站出来阻断大家被架起来的同情心。
“勤工俭学不容易也不该我们来买单,你说对吧老板娘?”
小渔刚才半梦半醒间被匆忙喊出来,忘了拿口罩。现在看见表姐脸色不虞,她又不敢再回去。
她低着头站在前台边,几个客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比外面的烈日还毒辣。
“我不是这个意思别误会啊!去哪儿住不是住,我这儿还给你们优惠……”表姐急了,从前台绕出来的时候嫌小渔碍事推了她一下。
小渔被推个踉跄,一下往右前方栽去。
她心里绝望极了,可是身体本能的求生欲望却让她抓住离她最近的人。
意外的是,那人非但没躲,还帮了她。
修长冷白的手掌托住她的左手肘,渝城接近四十度的高温,他的掌心并不烫人,温凉的触感很能降燥,带笑的嗓音也稳住了小渔慌乱的心神。
“没事吧?”他说。
听着从头顶上方传来的男音,小渔摇摇头。
意识到自己身上的汗珠并未蒸发,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她尴尬之馀唯恐弄脏这人的手,站稳之後就慌忙往後退。
偏偏身体不听使唤,左脚绊到右脚,一个趔趄像个不倒翁似的。
左前方那人轻笑一声,小渔的头几乎埋到了胸前,右边脸甚至比左边脸还要红。
但那人很快收住了笑意,小渔听见他对同伴说:“就住这吧。”
“为什麽啊?”同伴一边起哄一边问,
“这麽热的天,还折腾什麽。”那人说。
“哟哟哟,因为天气!”
但既然他开口了,大家也就真的住下了。
并且为了清净,很阔绰地包下了三楼所有房间,预付了一星期的房钱。
表姐的嘴角快要咧到耳後,忙不叠地领着他们上楼。
馀光扫见小渔还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烂泥扶不上墙似的喊她,“小渔你发什麽呆!赶紧去切个果盘端上来!还有205的床单别忘了换!”
“……好。”
小渔像被按了加速键,转身就往厨房那边跑。
错觉似的,耳边听见从楼梯方向传来的低浅笑声。
她着了魔似的擡眼往那边看了一眼。
那人走在一行人的最後,穿白色polo衫深色休闲裤,茶咖色的墨镜反向挂在耳後,低头看手机并不看路。
姿态几分慵懒,却与他明净气质无损。
尽管他唇边清浅的笑意和小渔没有任何关联,但那个瞬间小渔仍像失了魂一样定住了。
现实里,她没见过这麽好看的人。
小渔切好了果盘,表姐怕她碍眼,就支使小渔去二楼换床单,她自己把果盘端去三楼。
表姐对小渔说,没事不要上去,在楼下也尽量避开他们。
小渔小声问:“那打扫房间怎麽办?”
“笨啊!”表姐说,“他们是来旅游的,等他们每天出去了你再去打扫不就好了!”
“……哦。”
小渔摸了摸被表姐用力弹过的额头,抱着刚换下来的床单走去布草间。
民宿後院除了有一片仿北欧的盗版花境,还有一个用旧车厢改造的练歌房,那天晚上暑热难耐,小渔躺在小床上,练歌房的转灯穿过花境和狭窄的窗玻璃照在她的脸上,她听见有人用麦克风欢快地叫着,“迦汀哥,来啊!给你点的歌!”
老式摇头电风扇发出嗡嗡的噪音,蚊蝇时不时从纱窗破漏处钻进来,小渔在迷蒙间听见有道低沉悦耳的男音在轻唱不知名的情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