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完全在状况外,偏过头,眼神质询安漾。
她亦有苦难言,简单介绍完情况,强颜欢笑:“脚手架还没拆,拆完业主肯定大发雷霆。”
马存远单臂抱胸,一只手揉捏太阳xue,低头笑而不语。
陈老历经大风大浪,温声宽慰:守住原则,相互理解,和气生财。
不管怎麽样,表面的和气得好好维持。在工地上,设计院作为客,真和施工方闹翻脸的话,不好展开後续工作。
“没事。占理的事别怕,白纸黑字准备好。真为难就推回院里,让上头处理。”陈老点了点安漾:“尤其是你,一个人在那边驻场,万事当心。”随後对马存远说:“跟院里打过招呼了吧?”
“嗯。说了。”
“好,有事跟我说。”
马存远端起酒杯,“咱俩再走一个。”
陈老不忘找老伴讨额外份额,笑眯眯的:“过年嘛,开心。”
饭後大家都舍不得散,围坐在茶几旁聊起往事。
每个人的时间轴虽没完全重合,却没耽误叙旧的热乎劲。话题转来转去,转到了缺席的闻逸尘身上。
在座各位对他津津乐道:闹腾丶想法多丶天赋型选手。正聊到兴头上,一人提议:“诶!不对啊,哪家好人大年初五出差?”
“是哦!别背着女朋友会情人去了。他t说去的哪?”
“天津。”
“啧啧,天津那个地方,情况太复杂呐!”
“要麽给他弹视频查岗。”
“快快快,赶紧坏了这小子的好事。”
大家胡扯八道一番,坏笑催促:“接了没?”
“没。”
“再打一个试试。”
“接了接了。”学长挺直胸脯,眯眼观察起聊天背景,“干嘛呢?这麽晚才接。”
“刚陪老板吃完饭。“
“陪老板还是陪情人?几号情人呀?别串错门。”
“滚!你还在陈老家?”
“昂,正聊你呢。”学长端起手机,环顾四周,“你看看有哪些人。”
闻逸尘逐个问候,嘴贫得不行。轮到安漾时,他一时词穷,怔怔地看对方好半天,傻乐到只呼出团团白雾。
学长纳闷地揿大音量:“卡啦?”
安漾忙摆摆手,“新年好。”
闻逸尘低头掸掸发梢上的雪花,“好久不见。”
马存远捂嘴压唇角,嫌弃地偷“啧”了声。男女之事真复杂啊!俩人又演上了。
大家一时半会不肯挂视频。手机如击鼓传花般绕了个圈,最後落在安漾掌心,只是不知中途谁将视频误按成了语音。
安漾攥紧发烫的手机,走到阳台,“喂?”
对方憨笑两声,“这帮人,一把年纪了还这麽闹腾。”
安漾回头一瞥,实况转播:“这会吵着要陪陈老下围棋。”
“你在干嘛?”
二人异口同声地问,又不约而同地答:“你先说。”
闻逸尘的声音沉闷有力,“天津下雪了。我现在从五大道往酒店走,冻透了。”他似是自说自话:“地上有积雪,路两旁停的车车顶都白了,马估计也睡觉了吧。我刚还团了个大雪球,特别大。嚯!雪落我脖子里了,好冷。”
安漾安安静静地听,想像那头的场景:昏黄光线罩住闻逸尘的身影,两行脚印落在洁白雪地上,歪歪扭扭。
“安漾。”
“嗯。”
闻逸尘气息拍打着话筒,焦灼又炙热,熏染出语调里的郑重。
安漾呼吸屏住一瞬:“说话。”
“我们再重新认识一次吧?”
背景音夹杂雪花纷飞的窸窣丶树枝折断的嘎吱丶以及雪坠落地面的哐当。闻逸尘留在雪地上的那串脚印,也跟着踏入安漾心间,彻底踩塌了最後那道防护围栏。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