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几年前,东西如果送不出手,那就干脆不送。不过……世事难料。
“干嘛呀,瞧不起我庙小?”
成禾真抓过袋子,钥匙开门,把人拽进去:“我买了肉桂,煮点酒喝。”
香料包是现买的,跟厨房是陌生的,不过煮个红酒还是可以的,抱着这种信念,她磕磕绊绊搞完了,从头到尾不让周颂南搭手。
“哎哟,哥我跟你说,别随便越俎代庖,你以後有的是时间替嫂子下厨哈。到时候再请我吃饭!”
成禾真把他支出去。
她弯腰,趁周颂南不注意,从橱柜里迅速地拿了两包珍贵的辛拉面。最後两包。她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物资告急,不然他不会吃的。
两碗加蛋的泡面热气腾腾,两杯热红酒在空中碰杯,发出清脆响声。
缭绕的香味和热气将他们笼罩。
周颂南身上的寒意也冲散了些,他看着她低头吃得很香,唇边有一丝很淡的笑意。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成禾真吸溜了一口面条,迅速跟他碰了碰碗,笑得见牙不见眼。
“谢谢你,我很开心。”
灯泡下,他们共享了这一秒圣诞的暖气。
他乡遇故知——
老祖宗是真厉害。
人背那些词句的时候,人生天光朦胧,尚未咀嚼过那些酸甜苦辣,只有到山遥水远了,才恍惚忆起。
那是别离;这是痛苦;捉不住的是怅惘,鲜血淋漓是无声。
而此刻,为重逢。
没有什麽长辈小辈,鸡飞狗跳的过往。只是寒冷丶失落丶孤独中可以不必紧绷的肩膀,忘记辱骂和痛苦,只享受一盏亮着的小灯。
只属于周颂南跟成禾真的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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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成禾真在车里等待救援时,曾陷入朦胧。朦胧地望见了那年圣诞,灯下,他的脸好模糊,她知道周颂南是谁,可怎麽也看不清丶记不起他长什麽样。
他们的最後一面,已经见过了吗?
试图回忆的无能为力,像一块大石头沉沉压着她胸口,好痛。
“啊——”
成禾真猛地坐起。
病房的黑夜很安静,她满头大汗。
也惊醒了一旁陪床的男人。
周颂南本来就睡得很浅,飞快过来,语气紧张的要命,却还是尽量放平缓,不敢刺激到她:“……真真,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
成禾真愣了好一会儿,摇摇头,一把抓住他想按铃的手臂,声音嘶哑:“……没事。”
那天过後,她在医院待了一周了,左臂骨折丶轻微脑震荡,其实不算严重,不过周颂南推了所有工作,寸步不离,还换了单人病房,方便他照顾。
周颂南去洗了一条温热的毛巾,把她额角和脖颈的汗小心擦掉,温柔问道:“做噩梦了?”
“……不是。”
成禾真眼圈红了些,她才发现自己原来那麽害怕死亡。
更害怕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