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气爬上皮肤,胳膊上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简从生哪还能保持镇静,条件反射地蹦出草堆,肢体不协调的感觉再次涌上来,整个身子怪异到一不小心撞倒了整块干草,数公斤的干草顷刻之间倒塌成一片废墟,简从生趁一团乱麻之时将杂草推到一边,沾了满手的阴湿气。
他回头看时,那鬼正好在死死盯着他的後脑勺。
不远处又传来另外的脚步声,但简从生根本无暇顾及,眼看那鬼又要东山再起,此时转身势必会从背後被偷袭,简从生犹豫几秒的时间就已经来不及逃跑,简从生只能将身体向後仰,躲避挥过来的爪子。
身後却是冰凉的身体。
“这位客官,怎麽在这里站着?”冰凉身体的主人说道,他停下脚步,正是简从生先前听到的另外的脚步声的来源。
简从生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个矮小的人,身着粗布衣,看起来完全是古人的打扮,说话也拿腔拿调的十分拗口。但面前的阴湿鬼在他出现後便没了踪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站在草场里。
简从生收回下意识格挡的双臂,站直身子拽了拽衣服,说道:“你刚才叫我客官……这里是有客栈?”
“不远处便是了。”矮子手指向简从生正後方的房子,又搓了搓发凉的双手。
“现在还留有客房,这位客官若是需要休息可以随我来。”
简从生收回视线,摆摆手道:“我还有同伴没到,过会儿再去吧。”
矮子点点头,借着月光与手中的灯盏继续向前赶路,他一双草鞋走成了个刷子,粗布衣随着晚风摆动,没一会儿就隐入一堆又一堆的草堆中,不见了。
简从生望着他单薄的背影沉默不语,没过一会儿,他再次回到原先爬出来的井边,绑着石头的衣服依旧虚搭在井沿上,这次没有鬼在旁边扒着,光凭这几根布肯定上不来,他转了一大圈才找到个勉强能用的梯子。
时景焕顺着发霉的梯子爬上来後,梯子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断了一截。
“你刚才怎麽了?”时景焕拍拍双手上的脏污,又向井里望去。
简从生站在一旁:“我就说怎麽可能这麽巧能卡住,刚才有个鬼在这扒着,要不然还上不来。”
“这麽仗义。”时景焕收回视线,开玩笑地说,“你身上的潮湿味儿怎麽这麽重?”
“那个仗义的家夥躲在我旁边吓我,当时我还往外看找它影子呢。”简从生擡腿向原先客栈的方向走去,顺便拽了一把还想往井里看的时景焕,“长辈没有告诉你,两人不能一起站在井边吗?”
时景焕看向前方,有恃无恐地说:“你舍得把我推到井里面?”
“那有什麽不舍得的。”简从生也学着他有恃无恐的样子说道,进而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这一话题,说起阴湿鬼消失时的事情,“刚才我碰到个人……看衣服应该是古代人,个子比常人要矮很多。”
“他说,草场後面有客栈可以供我们住宿,我在躲鬼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附近还有房子,但是临回来的时候特地看了一下,这里应该不止有一个客栈,还有很多棚子不知道是干什麽的。”简从生喘了口气继续说道。
“去看看是什麽。”时景焕回答。
此时折腾了半天,夜色已经接近黎明,天边泛出浓郁的蓝,还带着独属于黎明的凉气,两人穿过草场,绕过一堆又一堆及人高的草堆,才发现原本的废井实际上极为偏僻,离所谓的客栈有着一大段距离。
越靠近客栈,动物叫声就越发清晰,简从生推开两层楼的客栈门,里面正是矮子站在柜台边。它从一开始就面朝着门,像是在等待他们两人的到来。
客栈内灯光明亮,简从生细看才发现矮子头顶稀少的头发冲向天,活像是个爆炸头,但爆炸范围只存在于头顶一圈,说不上来的怪异。
“客官,你来了。”矮子张开口说话,声音尖细。
简从生朝他点头:“还有几间房?”
“客官,只剩一件大床房了。”矮子缓缓说道,不像是察言观色後得到的结果,“不过这间房够大,四个人住也是绰绰有馀的。”
时景焕无意跟他掰扯太多,当即敲定:“那就这间房吧,我们就住两个晚上。”
“好嘞。”矮子将登记薄推到两人面前,点了点最下面的空档,诚恳地说道,“客官如何付房费?”
简从生刚想登记信息就顿住了动作,他看着柜台上的中性笔,又看看诚恳地努起嘴要房费的矮子,不确定地问:“现在是什麽朝代?”
“这位客官您说笑了,这里哪是什麽朝代,现在已经是新中国了。”矮子扯了扯身上的粗布衣,完全看不出像是这个时期的装扮,还补充道,“都已经有电话了呢。”
最终简从生对于他一个现代人穿着粗布衣,完全打扮成古代人的模样背後的原因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但他们身上的现金也不足以付钱,只能将手机压在柜台这边,充当房费。
矮子一板一眼地收下抵押物,趿着草鞋将两人带到一楼的房间里。
打开门,摆在他们眼前的房间面积的确足够大,可这哪里是客栈,说好听点这分明是豪华版的……大草棚。
简从生与时景焕望着地上由杂草堆叠而成的床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