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打动她
◎他因情势所逼而得手,她会怎样看待他?◎
左忌出宫叫上张川,往自己的府里回走时,脚步虽然沉稳,心情却愈发的急切。
现在,他和孟春枝不仅团聚还做成了夫妻,又在岳後面前遮掩妥善,事情如此突然丶如此顺利,让他有种做梦的感觉,同时左忌心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悬丶更怯。
他回想着孟春枝事後被太监闯进去惊扰,满脸是泪缩在床角的可怜模样,心里又爱又怜,太监闯进屋时他知道是什麽意思,不得不给他们瞧上一眼,只是没想到他还会下作地去掀被角,这是唯一的败笔。
其馀别的,都特别好,虽然这场情事急来骤去,仓促做完,但个中美妙,绝不是以往任何一次能够比拟,他将自己给予了她,他也彻底得到了她,那种融为一体的感觉,叫他觉得他们彼此亲密无间,消除了一切的隔阂。
左忌现在,急需回到孟春枝的身边,去亲昵她安抚她宽慰她,告诉她岳後那里已经蒙混过去,自己随时都可以带她走的好消息,同时,他也急需确认,孟春枝将自己给了他之後,是委屈愤恨的,还是驯顺雌伏的,他因情势所逼而得手,她会怎样看待他?
左忌将马打得更急切些,冷不防,碰见李国辅又带着他那群小太监,从他府宅的方向过来,于街面对头碰见,谁也没停,互相看了一眼,李国辅笑容满面地冲他挥手。
左忌直觉,他们定是趁自己被岳後留下回话的功夫,去往他的府中对孟春枝做什麽手脚去了!疯了一样打马回府的同时,也知道这府宅名义上是自己的,实际上上下下全是岳後眼目。
他远远地勒停了马匹,望着守门丁,知道自己即便不在,宫里来人也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府邸任性施为,来了都做些什麽,直接去问,他们也未见得就肯实话实说。
避开正门,没有直接进去,绕去北墙,将马交给张川,瞅准了与他卧房一墙之隔的地方,猛地一跃,站上墙头,却见这墙壁之内,怎麽已经竖好了一副梯子?
左忌立即翻进内院,顺窗望去,见到孟春枝还在房间里,心这才落地,可是房间里不止孟春枝,有十几个女眷围绕着她,她正扑在脸盆前面呕吐?左忌想顺窗进去看个究竟,窗子却小,想绕到正门,就听屋里的女郎们齐齐欢叫:“吐出来了!吐出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
她们都在为孟春枝高兴?
左忌对这诡异的一幕满是不解,见孟春枝起身拭口,面色苍白憔悴,她说:“多谢诸位姐妹。”
左近的女郎贴心地对她说:“你既铁了心要逃,就趁君侯没在快点走吧!”
孟春枝却犹豫了一下,祈求他们:“几位姐姐好人做到底,能否资些银两给我?不需太多,只够我买一匹马,买点干粮就好。待我来日回到家人身边定会加倍报还!”
孟春枝现在什麽都没有了,本来她有腰牌,走到哪里都能去商行提银子去商行吃住,可是现在不仅腰牌丢失,就连首饰也都给了赵公公,倘若离开左忌这院子却不能联系上刘娥,她吃住行都成问题。
她长这麽大,头一次厚着脸皮,管别人借钱,还都是些不太熟悉的……左忌名义上的小妾们。
没想到姑娘们竟还都挺仗义的,说:“谁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不就是银子吗?谁有闲钱都快掏出来凑凑。”他们纷纷慷慨解囊,每个人还真都肯借给孟春枝几两碎银,一共借出二十多两,甚至还有一个,把手指头上的金戒指也捋下来,非得要送给孟春枝。
孟春枝捧着个手绢,从这十几个姑娘手里接过来,凑到这一大捧的银两,心底感激不尽,连连道谢,她揣起银两,又走去桌边,包走了糕点,还将壶里的茶水全部灌入了水囊,有个姑娘说:“这些东西不顶饿!”边说,边将大饼丶烧鹅丶排骨肘子包起来,塞到孟春枝的包袱里。
孟春枝很感动,再三道谢後,告辞说:“趁他没回,我得赶紧走了!”姑娘们一起将她送到窗边,瞧见她推窗刚翻出身去,人就站定不动了,刚打好的小包袱脱手掉地。
顺窗子一望才知左忌回来了?一屋子的人竟然全没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在墙根下,靠在梯子前,正目光幽幽地凝着孟春枝看,仿佛一只吃饱喝足的豹子,即便对眼前的猎物只做观赏,没有立即扑杀,但那威慑力却是无处不在的。
孟春枝浑身紧绷,有种力气都被抽走的无能为力的感觉——入赵宫那一路走来,她使尽浑身解数却无法逃脱的滋味又回来了,她算不赢,斗不过!
左忌明明很英俊的,可他只要严肃就变得可怕起来,一屋子的姑娘看他一眼全部散逃,左忌怒喊了一声:“回来!”
声音将孟春枝吓得一震!
姑娘们乖乖地回来,一个接着一个的钻出窗子,垂头丧气地站成了一排。
左忌指着那个包袱告诉那些女人:“是谁的拿回去,拿完了赶紧滚!”
几个女人不敢上前,也不是非得要借给孟春枝不可,实在是没明白左忌这句话,让他们滚?是滚回自己的屋,还是滚出这个府宅?
孟春枝要走他们全都推波助澜暗中相助,如今被撞破,左忌就要将他们撵了?他们又能往哪里去?
左忌见他们不动,笑了:“好啊,看来你们是不在乎这点小钱了。既然不在乎怎麽还能这麽抠搜呢?来人!”
府里的侍卫过来,听了左忌的命令,去搜这些女眷的屋:“你们借她一两就得借我一百两,借给她二两就得借我二百两。”告诉侍卫,从这些女眷屋里务必搜出两千两银子给他,女眷们全惊呆了!纷纷跪求说他们拢共就几十两的私房哪有两千两?
左忌说:“钱不够,东西凑,如果凑不出来两千两,就把值钱的都拿出来卖了,什麽衣服啊,鞋子啊,首饰啊,被褥啊,统统不要留,你们不是仁义吗?我要成全你们好人做到底!”
姑娘们难以置信,急赤白脸地说她们入府才几天,一次月利都没有发过!现在手里的都是皇宫中好不容易攒下来的,是我们辛辛苦苦当丫鬟给贵人们端盘子丶抹桌子丶唱歌跳舞勤劳挣的,你怎麽好意思拿?你已经是侯爷了!普天底下哪有君侯管丫鬟借钱的!你也不害臊?不怕别人笑话!
左忌意味深长地问:“君侯不能找丫鬟借钱吗?那君侯的夫人可不可以管丫鬟借?”
他们异口同声丶义愤填膺,都说夫人也不可以!君侯和夫人实在要借钱也得往上借,去找公卿大臣,去找皇子王孙,哪有贵人从下人手里抠私房钱的?下人们多麽可怜!好不容易攒点私房钱,那是卖身做奴才攒下的!日子过的得多塌架丶多没志气丶多麽无耻丶多麽下作丶多臭不要脸的人才能管我们借钱!总而言之,今日借钱事小,往後叫你再也没脸见人事大!你若不嫌寒颤,不怕被人笑掉牙齿,更不怕满天下的人都戳您脊梁骨,您就尽管拿走我们的私房钱吧!
眼看着侍卫真在那头搜屋,姑娘们越说越激动,一个一个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孟春枝一言不发,俯身将包袱打开,将里头的碎银子捧出来,一份一份的归还了,十几个人给她塞钱的时候都没指望她还,自然也没记账,可是现在,那些大大小小的银疙瘩,哪块属于谁,孟春枝竟然还得一个不差,最後,还拉过一个小姑娘的手,把那枚金戒指也原样套回姑娘的手指头上。
孟春枝扫视他们一圈,即便什麽也没说,却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激之情,所有的人全都懂,她是多麽的无可奈何!
孟春枝还完了银子,回身面对着左忌,说:“我今後不会再找他们借钱,你也别拿他们撒气了。”
“听夫人的。”左忌吩咐那些搜屋的住了手。
而後,两人便是无言,隔着一段距离,彼此探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