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她快速站起身,衣袖却再次被周砚轻轻拉住。
他抬头看着她,眼眶中再次盈满泪,声音颤抖:“四嫂,”
林书瑶迅速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累,想回去休息,六弟珍重。”
“四嫂珍重!”周砚轻轻松开了手中的衣袖。
柔软轻薄的缭绫从掌心离开,离开的还有那朵明媚的木芙蓉。
林书瑶逃也似地离开了别院。
至马车驶出道化坊,再次经过中新桥的时候,心底泛起的涟漪才再次恢复平静。
岁禾自上车后一直安静地陪着她。
见林书瑶掀起帘子看河畔的景色,悄声问:“晋王对您,是否?”
她正想着如何措辞,却被林书瑶迅速打断:“他与我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你莫要胡思乱想。”
顿了一下,她似是在说服自己一般,接着道:“我把嫁妆捐给雁门郡,他心存感激才会对我多了一份亲厚,方才不过是酒后胡言乱语,你忘了吧。”
“奴婢知道轻重,晋王当真良善赤诚。”岁禾回。
林书瑶摇着团扇,看着河畔杨柳枝条下的年轻郎君们,悠悠回:“是呀,他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翌日清晨,酒醒后的周砚进宫辞行。
朝廷下拨的第一批粮食已发出,不日后将抵达雁门。
此次由沈氏发倡议书后,商户捐赠的除了银两,还有粮食和药材,将统一由周砚亲自送去雁门郡。
正如林书瑶所言,他已成长,肩负的责任不允许他任性。
临行前,他去了一趟九州池琉璃亭的阁楼。
在他的记忆中,洛阳城最美的晨曦只有在那里才能看到。
他一跃而上后钻入阁楼时,一阵风灌入楼内,一块雪白丝绢制成的手帕随风翻卷着来到面前。
他一眼就看出这是那日四嫂借给自己的手帕,想不到竟然被遗忘在了阁楼里。
恐被风吹走,他迅速伸手拾起。
手帕除了被沾染上些许尘埃,依旧和那日一样柔软温暖。
洛阳女娘都喜欢在手帕上绣花鸟鱼草等图案,这帕子绣的却是一只憨态可掬的黄狗。
将手帕翻了个面,背面却是一只正在打盹的金色猫。
如此精湛的双面绣,不知是她亲手所绣,还是出自扬州绣娘之手?
双面绣传承之人甚少,即便是宫中,也常拿双面绣制品当摆件。
若不是被他拾得,而是日后被洒扫的宫人拾去,或许又要被有心之人利用。
反复翻看过手帕后,原本想让高诚送回给林书瑶的想法,在见到晨曦的光芒照入阁楼时,忽然被他打消。
他小心翼翼地将帕子叠好,放入胸前衣襟内。
这一方薄薄的帕子就当是他留住的最后一丝温暖吧!
林书瑶回到汀兰苑后的第二日,开始挨个和重要之人作别。
她先是回林府参加了一次家宴。
离开前,她把母亲生前留给她的木簪还给了父亲。
接着她又找了大舅父。
之前战事未传回洛阳,她却已提前写信让沈氏助她售卖铺子,此事一直未向他解释。
这次,她把自己身患绝症之事告诉了大舅父,并让他日后小心防范周谞。
“所以,你那么早以前就已在做打算了吗?”沈绩有如当头一棒,连语气都带着哽咽。
林书瑶点点头:“我原只是打算把嫁妆折合成银子后还给沈氏,恰好遇到雁门告急,也就捐了出去。”
见自己看着长大的外甥女面对即将来临的死亡竟如此淡然,沈绩早已痛不自抑。
“雁门开大市,由沈氏牵头捐款,这些都是我能为沈氏做的最后一件事。”林书瑶接着道。
“我这就写信给沈氏所有管事,让他们为你寻访名医。”沈绩忙道。
“舅父,安神医已为我诊过脉,此事已成定局,还请您和外祖父原谅我日后无法尽孝。”林书瑶说着,向沈绩深深一拜。
他虽只是舅父,却如亲父一般关爱着她成长。
今后的沈氏将交由他掌舵,而她已无法再给予他助力。
和沈绩作别后,她约柳若芙去洛河畔游玩,去了柳家公子组织春日雅集的流芳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