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鲜血从嘴角溢出来,江雪微微偏过头去,目光精准地落在了他藏身的方向。
江寒下意识的拨开面前的灌木,又往前挪了挪。
他突然觉得他似乎没有一次能够离她这样的近,没有一次可以这样清晰的看到她的眼睛。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有无法承受的剧痛,有一丝淡淡释然,有对这个世界无尽的留恋,和一种深沉到极致的嘱托与告别,还有……
江寒看不懂了……
他看到她微微牵动着嘴角,笑了,露出一个沾满鲜血的笑容。
心脏停止片刻,随後剧烈收缩,跳的激烈而又疼痛,那种感觉贯穿了他的胸膛,像子弹一样。
“姐!”
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在江寒的胸腔中猛烈炸开,却死死堵在他的喉咙口,化作剧烈无声的颤抖。
但他却没有流泪。
江寒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有的时候人是连想哭都哭不出的。
他的心像是要碎了,所以泪水也没有了。
眼前的世界清晰的可怕,像是逼迫着他要将面前的一切一点一点毫无遗漏地刻在脑海里。
身後的韩志远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站着。
他看着她倒下的身影,看着那片仍在不断扩大的暗红色的血泊,看着那双逐渐失去焦距却仍望着这个方向的眼眸……
日本人走了。
他们在围成一圈商量过後,带着东吾和江雪的尸体,从来时的路走了。
车辆的轰鸣逐渐远了,车轮扬起的尘土也重新寂静了。
江寒慢慢的站起来,从灌木丛中走出。他跪在地上,手碰到了那一滩干涸的血,像是要抚摸那即将冷却的,她留下的馀温……
“爹,娘!”
夏天树木疯长,藤蔓弯弯绕绕爬上墙头,几乎将整面院墙据为己有。
江雪扶着大门站在门口,冲着院子里叫了一声。
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女人回过头,见到她,露出笑容:
“雪儿,回来了,等会儿吃饭了,先去把手洗了。”
父亲从房里出来,手中捧了书,微笑着看她。
“娘……”
她就那样站在门口愣愣的看着,不敢迈步,生怕自己一动,面前的一切就会烟消云散。
“傻孩子,进来呀。”
娘将最後一件衣服晾到麻绳上,冲着愣着的她招了招手,
“发什麽呆呀?”
“娘……”
她哭了,
“我……死了好多人……我对不起他们……我……”
“别哭啊,丫头。”
母亲含笑看着她,
“不过是一个噩梦,现在不都好好的,别哭了。”
站在树荫下的母亲向她伸出手:
“雪儿,来,跟娘一起回家。”
江雪擦干了眼泪跨进院里,冲着母亲跑过去。
她扑进母亲怀里,变成了一个孩子……
“好丫头,跟娘回家……”
母亲蹲下来,温柔的看着她,伸出略微粗糙的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母亲的脸上却流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