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他扔下一根。
“混不好呢,两边插架你冲前线当炮灰——”
啪,又扔下一根。
“到时候对面一刀砍过来,你还是冤死鬼的命。”
“你到底多大?”仁青特别在意这个,“说实话,几岁?”
小孩捧着碗不说话,依旧是抖腿,凳子跟着咯吱作响。
“又不是明星,问你个年龄大大方方说呗,能死啊。”蛇哥帮腔。
越看越像是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仁青掏出山寨机来,“给我你爸妈电话号——”
“没有。”男孩小声嘟哝。
“那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知道!”男孩突然炸毛,“老子无父无母,不知道爹妈是谁,也不知道今年几岁,更不知道家在哪!怎麽滴吧!”
仰脸怒视,仁青这才发现他左边侧脸还纹着个咧嘴大笑的小丑,同样的粗陋蹩脚。
男孩瞪大红肿的眼,厉声挑衅。
“今天被抓了,老子服,反正烂命一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老子错了,老子真错了,放老子一马吧!”
先前一脸刚毅的男孩眼下涕泗横流,疯狂挣扎。李仁青按住他两肩不让他动弹,男孩只能转而捶打屁股底下的凳子发泄。
“疼啊,太疼了,你们给老子涂的什麽玩意!妈的,比死还难受!”
仁青轻轻敲他,“别整天妈的妈的,你妈听了肯定难受。”
“我妈人都不知道在哪呢还难受——”男孩龇牙咧嘴,“真疼啊,奶奶的——”
仁青又敲他,“奶奶也不许骂。”
能找着这地方,得亏蛇哥带路。菜市场最里头的纹身店,名叫墨客刺青。
小小的一个摊位,门口用透明胶粘着几条褪色的喷绘布,左边是纹身作品展示,右边是无痛点痣的广告,摆在道边的小黑板上,还歪歪扭扭写着“今日特价:纹眉纹眼线。”
仁青一手提溜着男孩後脖领,朝蛇哥压低了嗓,“这地方能行吗?”
“怎麽不行,我手下小弟们都来这纹,”说到这,蛇哥也虚下来,“虽说手艺不咋地,但便宜。後头这老板也开始给人洗纹身了,别说,生意更好了。有时候刚纹完就接着洗——”
见仁青脸色难看,蛇哥催促。
“咱不是经费有限麽,还要啥自行车。再说了,再差能差过现在?快进吧,进吧。”
两人一边一个扭住男孩膀子,押进了店。
对年龄不详的男孩入室偷窃的惩罚,就是带他来这里洗纹身。
先从脑门上的“命“开始。
店家介绍说他们主打一个中药温和洗纹身,“无痛,睡一觉的事,价格也不贵,见效再给钱。”
老板话是这麽说,可是敷料刚涂上不久,小孩就开始哼哼唧唧,不住扭动。
蛇哥一把压住他膀子。
“哟,现在知道疼了,纹的时候怎麽不想以後?脑门上顶这麽个大字,身份证你都办不下来。忍着,为你好!”蛇哥压他胳膊,又看向纹身师父,“甭理他,继续干你的。”
胖乎乎的师傅拉上口罩,隔着手套用小刷子将调好的药膏均匀涂在脸色,厚厚铺叠,盖住加粗的命字,再用纱布覆盖。
“诶哟,诶呦,杀了我吧——”
不住地鬼哭狼嚎,仁青不忍,蛇哥用眼神让他别管。
“就你能吱歪!”
纹身师傅笑,“也不赖他,不少花臂满背的大哥来洗,个个也是吱哇乱叫。”
“那是你技术不行——”男孩犟嘴。
“懂个屁!”师傅火了,“就你能吱歪!”
吹是祖传中药方子,说到底还是用弱酸性溶液烧灼皮肤表层,时间久了,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没办法,钱遭罪和人遭罪,他们只能选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