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青脑子还卡在如何解释身份的问题上,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切到了马叔的人命案。可能她没听清?或者她不记得马叔是谁?也好——
“不知道,应该没有。“仁青回忆着,“那是片荒地。”
他骑着车子赶到的时候,天渐黑,拆迁区不见一丝灯。
他在深浅不一的黑中摸索,看到矮墙根上好像靠着个人。停下车过去,见马叔睡在地上,头枕着断砖,脖颈後仰,睡成个很不舒服的姿势。
“要落枕的。”仁青嘟哝着,预备叫醒他。
先前在村里的时候马老七就经常醉酒乱躺,有时树荫,有时玉米垛。可眼下毕竟是深冬,仁青怕他冻出事,伸手要拉,却先一步看见矮墙上的血。
血从马叔後脑处淌下来,像道扭曲的笑,在北风中早已干涸。
马老七不是枕着断砖,他的後脑插在截突出的钢筋上。
一探,果然没有呼吸。
“我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仁青结巴,“但是,但是我想不通,他为啥要写我名呢?”
有了上次误闯现场的经验,仁青知道不能恋战,此地绝不可逗留,转身想跑,却看见马叔左手摊开朝上,右手反扣向地面,手指扭曲地斜指着。
他顺着看,水泥地上,有几条弯弯曲曲的红蚯蚓。
“是个血字。可能他想写李,但还没写完,人就没力气了,就写了个木字头。”
他看向稚野,像是要在她深不见底的黑眸子里找一个答案。
“你说,你说他是要给我留信息,还是要指认我?”
稚野没说话。人都死了,再怎麽假设都是无意义,眼下最重要的是帮他脱离嫌疑。
“你怎麽处理的?”
“我怕警察看见我名,但字写在地上,血早干了,擦不去,凿又凿不动——”犹豫,“我想着,要不就再给他一刀,放血,用他的血来盖住。”
稚野擡眼,他说这话时有种不一样的东西。
“反正人死了,再多一刀也不会疼,但是——”
仁青抽动的手指静下来。
“我下不去手,”他搓搓脸,“那是马叔。”
万幸,他又变回了她认识的李仁青。
“最後我蹲在那用砖头磋了半天,还撒了些土,但是天太黑了,我也看不清到底擦去多少,也不敢太大动作,怕一不小心留下更多证据。”他攥拳,“稚野,你说马叔会不会也是被我害死的?”
她诧异,留意他话里的“也”字。李仁青浑然不觉,红着眼说下去。
“他要我去那见他,是不是被什麽人发现了?”
“他给你的地址还有谁知道?”
“没别人了,就我——”
不对,她怎麽知道马叔给了他地址?
难不成她翻了口袋,看见了?
仁青目光一寸寸擡高,发现稚野也正端量着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还有我。”
何川头都大了。
开年才几天时间,第三个了。
凌晨两点二十六分,一个捡破烂的老头报了警,说他“家”门口有尸体。
幸福楼附近本就荒废已久,老人一年前发现这里,挑了间相对干净的空屋,平日里拾荒捡来的易拉罐丶啤酒瓶丶破纸壳通通往里堆,久而久之,便成了个临时的“家”。
半个月前,他察觉好像有了“外来户”。偶尔他也会偷些工地上的钢筋运出去卖,这阵子觉出少了些,可一直没找到人,今晚看到马老七,开始还以为是来跟自己抢地盘的,骂骂咧咧壮着胆过去,结果鬼哭狼嚎地爬回来。
自然,现场被他踩了个乱七八糟。
程勇推测,大概率是意外,受害人喝了酒,滑倒,头刚好摔在砖头上,于是安抚着何川。“别紧张,不是连环杀人。”不是意外。看到那张脸,何川已经知道不是意外。
他认识他。老庙村的熟人,马老七。
心沉下去。老庙村的人可真多啊,怎麽一个个的都要往他辖区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