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雪屋
稚野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低头削苹果,悄悄将左边衣袖拉下来,遮手背上的伤。方才的事情令她惊魂甫定。男人的话出乎意料,将她人生的前二十年全盘否定,如今也不知还能再笃信什麽。赶来医院的路上,稚野一路犹豫,迟疑着要不要将一切告诉妈妈,可就在推开病房门的瞬间,发现屋里又多了两位不速客。“你们再来几次也一样,我不同意。”林雅安话音一落,稚野斜眼观瞧,那个顶着一头乱发的小警察登时面色难看。到底是年纪轻些,藏不住情绪。转头再看另一个,年岁大的警察倒是没什麽反应,依旧笑呵呵的。老金点头,“我们也理解家属的心情,毕竟过去这麽些年了,日子还得继续,不愿回想也正常。咱中国人讲求个入土为安,不惊扰逝者。“但是吧,这到底是桩人命案,这麽不明不白的始终不像个事。再说了,林大夫是个好人,眼下各种说法满天飞,谁也不想他背上这种名声——”林雅安笑出声,“好人吗?谁知道呢。”响亮地哼气,“等我下去问问他吧。”气氛尴尬,没人知道该如何回应。“怎麽,你们怀疑他没死?”林雅安面色焦黄,病痛疲惫耗尽了气血,眼皮只撑得开一半,衬得眼珠更黑。她极缓慢地端量着面前的两个警察,从一个看向另一个。稚野紧绷起来,手里的苹果皮断了三次。“他死了,你们确认过的。”林雅安叹息。“但是——”孟朝急了。“现在有几起案子确实关联到老庙村的事,”老金打断孟朝,“所以我们想——”“所以,你们想挖开他的坟,看他到底死没死透。”林雅安冷笑着撇头,却意外看见稚野的颤抖。对于女儿,她太过熟悉,知道她冷面心热,看似不在意,却一字一句都听了进去。无论她多恨林广良,稚野终究是爱他的,她不愿守着孩子说太多父亲坏话。“总之,我不同意。”倦怠地闭上眼。“再问几次都一样,我作为遗属,不同意开棺验尸。”她靠在枕头上,身子朝里侧翻,显出枯槁的背影。“还有,我不舒服,想闭闭眼,就不送你们了,自便吧。”孟朝还要争取,老金一把拉住…
稚野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低头削苹果,悄悄将左边衣袖拉下来,遮手背上的伤。
方才的事情令她惊魂甫定。男人的话出乎意料,将她人生的前二十年全盘否定,如今也不知还能再笃信什麽。
赶来医院的路上,稚野一路犹豫,迟疑着要不要将一切告诉妈妈,可就在推开病房门的瞬间,发现屋里又多了两位不速客。
“你们再来几次也一样,我不同意。”
林雅安话音一落,稚野斜眼观瞧,那个顶着一头乱发的小警察登时面色难看。
到底是年纪轻些,藏不住情绪。
转头再看另一个,年岁大的警察倒是没什麽反应,依旧笑呵呵的。
老金点头,“我们也理解家属的心情,毕竟过去这麽些年了,日子还得继续,不愿回想也正常。咱中国人讲求个入土为安,不惊扰逝者。
“但是吧,这到底是桩人命案,这麽不明不白的始终不像个事。再说了,林大夫是个好人,眼下各种说法满天飞,谁也不想他背上这种名声——”
林雅安笑出声,“好人吗?谁知道呢。”响亮地哼气,“等我下去问问他吧。”
气氛尴尬,没人知道该如何回应。
“怎麽,你们怀疑他没死?”林雅安面色焦黄,病痛疲惫耗尽了气血,眼皮只撑得开一半,衬得眼珠更黑。她极缓慢地端量着面前的两个警察,从一个看向另一个。
稚野紧绷起来,手里的苹果皮断了三次。
“他死了,你们确认过的。”林雅安叹息。
“但是——”孟朝急了。
“现在有几起案子确实关联到老庙村的事,”老金打断孟朝,“所以我们想——”
“所以,你们想挖开他的坟,看他到底死没死透。”
林雅安冷笑着撇头,却意外看见稚野的颤抖。对于女儿,她太过熟悉,知道她冷面心热,看似不在意,却一字一句都听了进去。无论她多恨林广良,稚野终究是爱他的,她不愿守着孩子说太多父亲坏话。
“总之,我不同意。”
倦怠地闭上眼。
“再问几次都一样,我作为遗属,不同意开棺验尸。”
她靠在枕头上,身子朝里侧翻,显出枯槁的背影。
“还有,我不舒服,想闭闭眼,就不送你们了,自便吧。”
孟朝还要争取,老金一把拉住,“好好休息,等有进展了,我们再来看你。”
林雅安没说话,但稚野看到她瘦削的肩头微微颤抖。
出了病房,孟朝有点抱怨。
“师父,这不对头啊,丈夫死得不明不白,她不应该比谁都着急吗?怎麽还拦着不让查呢?”他悄声靠过来,“再说了,就算她不同意,咱也能开啊,来问是基于礼貌——”
老金拦住他的话,两三秒後,身後响起脚步声,稚野追出来。
女孩裹在黑色大外套里,隔着三两步的距离刹住脚,脸上读不出多馀的表情。
“涉及到刑事案件其实不需要家属同意也能验尸,但是按照程序,要有家属陪同在场。”
碎刘海微微遮住眼睛,稚野烦躁地拨开,昂着头,直视孟朝。
“我说得没错吧?”
孟朝不知所措地看向师父,她也跟着看向老金,上扬的眼尾让她目光中隐隐透出某种进攻性。
“我陪你们去。”
关于旧案,她脑中缠绕着太多谜团,今晚男人的话更是将一切搅浑。稚野不想再逃了,她迫切想要寻求一份确定,她决定亲手挖出那个答案,哪怕这所谓的真相令她承受不起。
背负也是一种赎罪,如同李仁青曾经的十二年。
老金看着她,察觉出她的欲言又止。明白她表层的“不怕”之下,藏着几分试探与躲闪。
“你还有什麽要告诉我的吗?”
稚野在口袋里偷偷攥紧拳头,指甲抠进掌心。
“其实……”
她犹豫,知道说了便没有回头路。
但是,她想保住李仁青。他比她更不擅撒谎。
“那天,我去见过马叔。”
临海的坦岛公园里,李仁青抱着只鞋盒子,走到棵柏树底下。东踩踩,西踏踏,转了一圈,终于寻了处相对松软的空地开始挖。
冬天的地冷硬,几铲子下去就硌得虎口疼,他忍着,继续。
“挖井呢?”
吓一跳,回头,看见是稚野。
“弄这麽深,要埋什麽?”她看见他怀里的盒子,“藏私房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