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归位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杨家,金卫民只觉得物是人非。曾经跟在他屁股後头东颠西跑的徒弟小周如今也成了旁人口中的“老周”。他依然在剪子股派出所当民警,热情,仗义,但性子还是急。得知师父要回来重查旧案,他自告奋勇地陪同。此刻,孟朝和周伟,两代徒弟一左一右地夹住老金,等着他发话。三人就站在欧式铁艺大门跟前,同步地擡起头,仰望着眼前的三层小楼。这些年,杨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自建的别墅豪阔气派,跟周遭民房形成鲜明对比。老杨头前年年初的时候走了。杨文正,杨文忠哥俩这些年似乎“洗心革面”,在城里开了几家公司,摇身一变,成了有钱有势的大老板,而四弟杨文涛一家也跟着搬去帮忙,逐渐在外地扎了根。三弟杨文啓生性喜静,好读书,跟他们哥几个不怎麽来往,便独自搬去别的县城生活。房子眼下是二女儿一家在住,跟邻村的大姐轮流照顾着偏瘫的老娘。开始杨家不想开门,打算假装家里没人,估摸着老金他们叫几回叫不开也就走了。没想到小周早料到这一出,直接放开嗓门大喊“警察”,当即引来不少人围观,杨家没了办法,这才不情不愿地敞开条门缝,容他们进去。大白天的,家里没什麽人,隐隐听到二楼有人在打游戏。前厅开阔,家具高级,地面却凌乱,四处散放着小孩子的玩具。老杨头的二女儿杨学英端来三杯白开水,往茶几上“咣当”一搁。“怎麽又问?”即便是警察,她也不怎麽客气,转身坐到沙发另一头给孙女扎辫子。“都哪辈子事了,我弟都没多少年了,闲不着懒不着,又翻出来问。”她狠力地梳,女孩的脑袋也跟着晃悠,眼见一左一右两条辫子扎起来,女孩的两只眼角也跟着吊上去。小孩喊疼,杨学英也不理。孟朝看得着急,想拦,又不好说,扭过头去,咕嘟咕嘟地喝水。等杨学英骂完孙女娇气,调过脸来,又剜了老金他们一眼。“死人弄上来的时候,你们也在现场啊,什麽情况比我们清楚。”老金还记得当时的场景。男尸是在村郊的一口枯井里发现的,气温高,等想办法捞上来的…
时隔多年,再次来到杨家,金卫民只觉得物是人非。
曾经跟在他屁股後头东颠西跑的徒弟小周如今也成了旁人口中的“老周”。他依然在剪子股派出所当民警,热情,仗义,但性子还是急。得知师父要回来重查旧案,他自告奋勇地陪同。
此刻,孟朝和周伟,两代徒弟一左一右地夹住老金,等着他发话。
三人就站在欧式铁艺大门跟前,同步地擡起头,仰望着眼前的三层小楼。
这些年,杨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自建的别墅豪阔气派,跟周遭民房形成鲜明对比。
老杨头前年年初的时候走了。杨文正,杨文忠哥俩这些年似乎“洗心革面”,在城里开了几家公司,摇身一变,成了有钱有势的大老板,而四弟杨文涛一家也跟着搬去帮忙,逐渐在外地扎了根。
三弟杨文啓生性喜静,好读书,跟他们哥几个不怎麽来往,便独自搬去别的县城生活。
房子眼下是二女儿一家在住,跟邻村的大姐轮流照顾着偏瘫的老娘。
开始杨家不想开门,打算假装家里没人,估摸着老金他们叫几回叫不开也就走了。
没想到小周早料到这一出,直接放开嗓门大喊“警察”,当即引来不少人围观,杨家没了办法,这才不情不愿地敞开条门缝,容他们进去。
大白天的,家里没什麽人,隐隐听到二楼有人在打游戏。前厅开阔,家具高级,地面却凌乱,四处散放着小孩子的玩具。
老杨头的二女儿杨学英端来三杯白开水,往茶几上“咣当”一搁。
“怎麽又问?”
即便是警察,她也不怎麽客气,转身坐到沙发另一头给孙女扎辫子。
“都哪辈子事了,我弟都没多少年了,闲不着懒不着,又翻出来问。”
她狠力地梳,女孩的脑袋也跟着晃悠,眼见一左一右两条辫子扎起来,女孩的两只眼角也跟着吊上去。小孩喊疼,杨学英也不理。
孟朝看得着急,想拦,又不好说,扭过头去,咕嘟咕嘟地喝水。
等杨学英骂完孙女娇气,调过脸来,又剜了老金他们一眼。
“死人弄上来的时候,你们也在现场啊,什麽情况比我们清楚。”
老金还记得当时的场景。男尸是在村郊的一口枯井里发现的,气温高,等想办法捞上来的时候,身上的肉已经快烂透了。杨家前来认尸,通过大致身高,身上没烂完的衣裳,以及嘴里镶的两颗假牙,辨认出是杨小祥。
老金搬出提前预备好的说辞,“当时技术手段不行,也没个定论你们家就匆匆下葬了,现在新技术普及——”
“谁敢?!”杨学英孙子正将玩具小汽车往嘴里塞,她一把给拽出来,啪啪打手,男孩哭闹起来。“哪个敢?!”她接着训孩子,似乎根本没在听。
“所以,我们想再查一下死者身份。”老金不受干扰,坚持把话说完。
“火化了。”杨学英憋了半天,憋出这麽一句。
孟朝愣住,完全是意料之外。可老金笑,“没关系,烧了也有法,现在技术可牛了,怎麽样都能给拼出来。”
孟朝又懵,不知师父唱的是哪一出,怎麽吹牛也不打草稿。而老金不看他,只盯住了杨学英。
果然,杨学英变了脸色,“骨灰扬了。”
小周急,“什麽时候?我怎麽不知道?”
“前些年兴海葬嘛,就给扬海里了。”她弯腰去给孙子够沙发底下的玩具泥老虎,谁也不看。
“可是我记着後山上有他的坟啊,就在你爹旁边,”周插话,“你爹的也扬了?”
“你爹才扬了!”
两人吵吵起来。
一会儿火葬,一会儿海葬,一会儿又说什麽逝者为大,入土为安。杨学英被追问得乱了阵脚,前言不搭後语,後面干脆不说话了,气呼呼地打开电视,调高音量,看起了电视剧。
然而这种回避已经说明了问题。
“其实这次来,我还想跟孩子们谈谈。”
杨学英没反应,抱紧孙子,翘着二郎腿看电视。在她旁边,蹲在地上的小女孩擎高自己叠的纸飞机,奶奶,奶奶,脆生生地叫。见杨学英不理,又往她身上爬,讨好地展示。
“杨小祥的孩子应该也成年了吧,不知道他们对他爸的事情怎麽看——”
“能怎麽看?被疯子害了,认命了呗。”
杨学英把女孩搡下去,又斜了老金一眼。
“爹妈一天走了,扔下两个孩子撒手不管,都是我们兄妹几个轮番照应着,好不容易带到这麽大。眼下瑞雪在城里头念重点大学,瑞霖也在县里重点中学,太平日子才过了几天,你们又来闹——”
“三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