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价格没问题。”仁青一摆手,“你继续吧。”
“好,好,您是VIP客户,买多赠多,您有优先挑选位置的权利,然後我们这边也会配套送墓碑,免费刻字——”
“那我,就要这一片吧。就一个条件,挨着就行。”
奶奶,爹,娘,小山,大吉,蛇哥。
他最亲爱的人们,生前没跟着享到他的福,那麽死後,他就给他们在琴岛最金贵的位置上,安一个家。
故地重游,扬眉吐气。仁青以为自己会开心。
然而并没有。被坟茔环绕,他只觉得寂寞。
蛇哥的尸体不见了。
那晚在杨文正家闹完事後,仁青要给蛇哥举办追悼会,但宋叔说要低调,不想引起警方注意。他说他会处理好,要仁青放心,只管先盯住码头那边。
等再见面,蛇哥变成一只小小的盒子,沉甸甸的。仁青将他安置在饭店隐秘的一角,日日供奉着。
可某日,他在码头上盯卸货,却听见两个工人蹲在角落边抽烟边抱怨。
“这种脏事真不愿干了,遭报应。”
“能怎麽办?不扔他,宋叔下个就扔你。”
“日,”一人比划着,“那个黄毛就这麽张眼盯着我,搞得我这两天一直做噩梦——”
“别想了,反正又不是你杀的,怕什麽?再说,又不是头一回了,先前不是还抛过一个女的?”
猛地,一个戳另一个,止住他的话。原来仁青听愣了神,正直勾勾盯着他们。
“走了走了。干活先。”二人匆忙踩灭烟头,快步走开。
那晚回到饭店,仁青似乎想到了什麽,将蛇哥的小盒子搬到厕所。
一咬牙,打开。满满当当。
可哪里有骨灰,全是海边的砂石。
他望向镜子,想不通,为什麽宋叔恨蛇哥到这种地步,连个念想都不肯给留?
不,他忽然意识到什麽。
也许是怕,他怕蛇哥身上留下什麽蛛丝马迹。
……
眼前是七块光秃秃的无字碑,黑色花岗岩光洁,冰凉,映着一高一矮两道影。
“老板,前六个人名我记下了,还有一个,您准备刻什麽?”
仁青不语。他想到了宋叔。
那天晚上,他赶去宋叔办公室,单刀直入。
“蛇哥的死不对劲。”
“怎麽说?”宋叔前倾身子,十分关心。
如此真诚的一张脸,弄得仁青反倒迟疑起来。“我,我就是觉得讲不通。蛇哥胆子小,怎麽可能自己一个人跑去找杨文正?就算是求情,那他大概率也是回来找——”
他停住,不知再该怎麽说。
“找谁?”宋叔专注地听,神情无辜,“难不成是我吗?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他?”
李仁青不说话。
“仁青,你真的了解他吗?”
宋叔点起支烟,慢悠悠地吞吐。
“有没有想过,琴岛那麽多人,我为什麽偏偏挑中你?而蛇仔落难後有那麽多的兄弟不去找,怎麽就独独跑到你的饭店安身?还有,还有你那个小朋友,好端端的诊所又怎麽会突然着火?你都没怀疑过,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的火?”
他笑得宽容。
“说不定,火就是蛇仔放的。”
“不可能!”
“你真的了解他吗?”宋叔上下打量,“他为什麽叫蛇仔?因为狡猾,而你那麽实在,一开始就被他设计了,一步一步的,都是为了把你引到这里来。”
都是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