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骤变
尚未离别,却已经开始思念。李仁青能感受到稚野打在背上的目光,他硬撑着,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别别扭扭地往下走,心底暗自期待稚野能追上来,拦住他。可是稚野没有。于是也偷偷松了口气,好在稚野没有。及着转了弯,怕自己後悔,越走越快,最後变成撒腿嗷嗷哭着往前跑。就这麽一路抹眼泪,擤鼻涕,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仁民饭店黑着灯。他仰脸望向招牌,不由回想起开业那日的热闹。闹哄哄的前厅,蒸腾的热气,攒动的人头。蛇哥在後厨忙得热火朝天,小花脸和阿阮穿梭着上菜,朵朵抱着弟弟坐在小板凳上吃零嘴,他则趴在柜台後头,借着记账的名义,一次次偷看稚野,傻笑。而如今,人去楼空。李仁青握住冰凉的把手,推门进去,大厅黑漆空荡。隐隐的,有冷风窜进後脖领,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也许是小花脸离开前,忘了关紧哪扇窗。他让小花脸带着朵朵去外地旅游,小花脸自然是不愿,来回磨蹭着。但他早买好了票,强硬地将二人送上旅行团的车。有了蛇哥的教训,他一路死盯着,直至大巴车彻底发动才肯离开。眼下饭馆静下来,如同人间,兜兜转转,又剩他一个。李仁青低着头,木然推开胡乱堆叠的桌椅朝里间走,四下冷清,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忽的,一样硬物扫过他侧腰。他随手拨开,那东西很快又荡回来,一下一下地,轻轻敲打他後背。他回头,撞上一双悬空的脚。李仁青僵在原地。昏黑的房间,半空中一道更深的阴影,某种不祥的征兆。待眼睛适应了光线,他看清,那是一个人,吊着脖颈,挂在天花板上。吊死鬼。死尸微微耷拉着脑袋,似乎也在看他。不可能,这不可能。仁青下意识抓住尸体的脚,顺着腿朝上看。这身衣裳实在是太熟悉了,两人今天还大吵了一架,明明白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麽转眼就死了?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像是要打醒噩梦。然而再睁眼,死尸依然飘在半空。阴风吹过,绳子绷紧,吱吱呀呀,打着转。尸体背过去。他看见自己不受控制地伸出胳膊,机械地…
尚未离别,却已经开始思念。
李仁青能感受到稚野打在背上的目光,他硬撑着,没有回头。
一步一步别别扭扭地往下走,心底暗自期待稚野能追上来,拦住他。
可是稚野没有。
于是也偷偷松了口气,好在稚野没有。
及着转了弯,怕自己後悔,越走越快,最後变成撒腿嗷嗷哭着往前跑。就这麽一路抹眼泪,擤鼻涕,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
仁民饭店黑着灯。
他仰脸望向招牌,不由回想起开业那日的热闹。
闹哄哄的前厅,蒸腾的热气,攒动的人头。
蛇哥在後厨忙得热火朝天,小花脸和阿阮穿梭着上菜,朵朵抱着弟弟坐在小板凳上吃零嘴,他则趴在柜台後头,借着记账的名义,一次次偷看稚野,傻笑。
而如今,人去楼空。
李仁青握住冰凉的把手,推门进去,大厅黑漆空荡。隐隐的,有冷风窜进後脖领,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也许是小花脸离开前,忘了关紧哪扇窗。
他让小花脸带着朵朵去外地旅游,小花脸自然是不愿,来回磨蹭着。但他早买好了票,强硬地将二人送上旅行团的车。有了蛇哥的教训,他一路死盯着,直至大巴车彻底发动才肯离开。
眼下饭馆静下来,如同人间,兜兜转转,又剩他一个。
李仁青低着头,木然推开胡乱堆叠的桌椅朝里间走,四下冷清,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回荡。
忽的,一样硬物扫过他侧腰。
他随手拨开,那东西很快又荡回来,一下一下地,轻轻敲打他後背。
他回头,撞上一双悬空的脚。
李仁青僵在原地。昏黑的房间,半空中一道更深的阴影,某种不祥的征兆。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他看清,那是一个人,吊着脖颈,挂在天花板上。
吊死鬼。
死尸微微耷拉着脑袋,似乎也在看他。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仁青下意识抓住尸体的脚,顺着腿朝上看。
这身衣裳实在是太熟悉了,两人今天还大吵了一架,明明白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怎麽转眼就死了?
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像是要打醒噩梦。然而再睁眼,死尸依然飘在半空。
阴风吹过,绳子绷紧,吱吱呀呀,打着转。
尸体背过去。
他看见自己不受控制地伸出胳膊,机械地站到桌子上,将绳子割断。
一声闷响,尸体摔在地上。
明知没必要,可他还是下意识去探呼吸。
人已经僵了。
脸膛青紫,五官狰狞肿胀,眼睛却张着。
在大脑接受事实之前,李仁青先本能地认出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窗外闪过一抹暖光,是车灯。
他意识到什麽,趔趄起身,肩膀撞开大门,几步冲出去。
然而,晚了。黑色轿车早已远去,只能遥遥望见红色的尾灯。
仁青狂奔着去追,跑了几步又返回来,跨上他那辆破自行车,疯了一样地死命蹬,不顾一切地追赶。
他不明白,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