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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仁青呐(第1页)

番外·仁青呐

小孩爱他的爸爸。可他的爸爸,是个杀人犯。所有人都这麽说。自李友生被人扭住了胳膊,从麦田押走的那一刻起,小孩尚未开啓的人生,已经完了蛋。他抱着爸爸掉落的那只拖鞋,蹲在路边,一直哭,哭到太阳落山,哭到暮色四合,哭到喉咙沙哑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没能等到一句安慰。1999年,传闻里的世界末日并未降临,60多亿人的生活如常运转,真正覆灭的,好像只有他的人生。那一年冬天,极冷。在邻家热闹的鞭炮声里,爸爸没了,奶奶没了,小山也没了。一夜之间,他失了人间所有锚点。为了活,变成动物一样,做了许多错事,坑蒙拐骗,争强斗狠,只因爸爸最後一句嘱托,要他出息,别再被人踩在脚底。小孩不知怎麽才算出息,他只想吃顿饱饭。後来,他长成少年。他再不哭了,他只是流血,诅咒与冷笑。他下定决心,要为并不光彩的出身搏一个出路。如果世人注定不会爱他,那就让他们恨他,怕他。恨与爱,是同样的份量。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独自沉浮于人海,旁观了太多生离死别,熟谙虚僞与背叛。他渐渐忘记了老庙村,放弃了曾感受过的爱与信任,与旧日世界诀别,改头换面。唯一的行囊,是家人取的那个名字。李仁青。二十一岁那年,李仁青成了宋言磊的干儿子,在老街一带,恶名远扬。最近几日,蛇仔一直在他耳边念叨,说老街上有笔账收不回来,欠债人不仅逾期不还,态度还十分嚣张。于是仁青决定跟去看看。就这样,他在那个命定的午後,再一次走进了林稚野的诊所。此时距离他的死亡,还有不到十个小时。“今天高低得给你长长脑子。”蛇仔耍着刀叫嚣。又是老一套的威胁,李仁青懒得去听。叼着烟,懒散地靠坐在椅子上,伸出根指头来,笃笃笃地敲着玻璃鱼缸,逗弄着里头的菩萨鱼。他不喜欢这家诊所。倒不是环境脏污,恰恰相反,这里整洁,明净,处处透着股好好过日子的决心。也因为这,让他从踏进大门的那一刻起,便闪现出许多童年时代的记忆,许多他以为早就放下了的往事。“哥,…

小孩爱他的爸爸。可他的爸爸,是个杀人犯。

所有人都这麽说。

自李友生被人扭住了胳膊,从麦田押走的那一刻起,小孩尚未开啓的人生,已经完了蛋。

他抱着爸爸掉落的那只拖鞋,蹲在路边,一直哭,哭到太阳落山,哭到暮色四合,哭到喉咙沙哑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没能等到一句安慰。

1999年,传闻里的世界末日并未降临,60多亿人的生活如常运转,真正覆灭的,好像只有他的人生。

那一年冬天,极冷。在邻家热闹的鞭炮声里,爸爸没了,奶奶没了,小山也没了。

一夜之间,他失了人间所有锚点。

为了活,变成动物一样,做了许多错事,坑蒙拐骗,争强斗狠,只因爸爸最後一句嘱托,要他出息,别再被人踩在脚底。

小孩不知怎麽才算出息,他只想吃顿饱饭。

後来,他长成少年。他再不哭了,他只是流血,诅咒与冷笑。

他下定决心,要为并不光彩的出身搏一个出路。如果世人注定不会爱他,那就让他们恨他,怕他。恨与爱,是同样的份量。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独自沉浮于人海,旁观了太多生离死别,熟谙虚僞与背叛。他渐渐忘记了老庙村,放弃了曾感受过的爱与信任,与旧日世界诀别,改头换面。

唯一的行囊,是家人取的那个名字。

李仁青。

二十一岁那年,李仁青成了宋言磊的干儿子,在老街一带,恶名远扬。

最近几日,蛇仔一直在他耳边念叨,说老街上有笔账收不回来,欠债人不仅逾期不还,态度还十分嚣张。于是仁青决定跟去看看。

就这样,他在那个命定的午後,再一次走进了林稚野的诊所。

此时距离他的死亡,还有不到十个小时。

“今天高低得给你长长脑子。”蛇仔耍着刀叫嚣。

又是老一套的威胁,李仁青懒得去听。叼着烟,懒散地靠坐在椅子上,伸出根指头来,笃笃笃地敲着玻璃鱼缸,逗弄着里头的菩萨鱼。

他不喜欢这家诊所。

倒不是环境脏污,恰恰相反,这里整洁,明净,处处透着股好好过日子的决心。也因为这,让他从踏进大门的那一刻起,便闪现出许多童年时代的记忆,许多他以为早就放下了的往事。

“哥,下一步怎麽说?”小弟问。

他不愿难为女人,可钱是宋叔的,由不得他决定。

“砸。”

下一瞬,整洁的诊所变成废墟。

小弟咒骂着挥舞棍棒,仁青在一旁冷眼旁观,心底升起股畅快,像是与曾经的苦痛宣战,像是要将过往关于林家,关于老庙村,关于不堪童年的所有印记一并崩摧,而如今他是强大的,没什麽能将他击溃……

只是那个女人,一直在望着他,目不转睛。

你到底在看什麽呢?

他想问。

可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只是恐慌地移开了眼睛。

晚上的庆功宴,李仁青心不在焉。

他想不通,那个女人到底怎麽回事。直到轿车啓动,他回头看,发现那女人直挺挺地站在诊所门前,两只眼睛瞪着他。

尽管车上还有旁人,可他就是知道,她在看他。

女人的眉眼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可是在哪里呢?

李仁青一擡头,发现老厅躲在包厢另一头偷着打量他脸色。

早习惯了。因他话少,凡事不愿多说,所以下面的人对他总是察言观色。一次皱眉,一次轻笑,都会有无数种解读。

他挪了个位置,干脆坐进暗处,半捂住脸,头顶射灯只能照亮眉骨。

旁边的蛇仔不知在看什麽,抱着个手机,不住咂嘴,长吁短叹。

“怎麽?”仁青不解。

“哦,看新年运势呢,”蛇仔挠头,“好像,好像不太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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