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青忍不住笑,“还信这些?”
身边豺狼环伺,他只对蛇仔有几分真心。
“哥,别不信,我最近一直在研究玄学,有这麽种说法,”蛇仔凑过来,手机举到他跟前,“就是,其实咱早就死了,只是我们没意识到,这世界就是个大地狱——”
仁青皱眉。
“咱困在这里遭罪,不停重开,死了又生,一直循环在同一个剧本里头,就跟游戏通关一样,要是选得不对,就一次又一次循环,老是重复这一段。”
仁青盯着他手机屏幕上的小字,打了个寒战。
万死千生,求出无期
脑中闪过奇怪的预感,眼前的一切,像是历经了无数次。
蛇仔还在那头讲个不停,“直到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罪,诚心忏悔。”
“罪?”
他愣愣望着蛇仔。他的罪?身为李友生的儿子就是原罪,这要怎麽忏悔?
“只要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就会走向不同结局。诶?哥,你怎麽——”蛇仔收了手机,“你脸色很差。”
“你,信吗?”
仁青拿起烟,声音沙哑。不知是问蛇仔还是问自己。
“谁知道呢,也没死回。不过无论重开多少次,哥,我都愿意跟着你。”
“下回咱俩选条正道吧,”仁青笑,“总不能生生世世做混混。”
就在这一刻,门被撞开,手下失魂落魄地冲进来,送上噩耗。
宋叔没了。
仁青错愕。早知道这行成王败寇,只是万没想到,就算坐到宋叔的位置也难以逃脱算计。
他知道,马上就轮到他了。
果然,包厢里一双双眼有意无意地打量。
仁青将蛇仔一把拉到身後。
“待会跟紧我。”
下一秒,灯熄灭。
只有李仁青杀出了重围。
血肉模糊的他趔趄着,逃进小巷。
不知道为什麽要往这里跑,只见巷子尽头一盏温暖的灯,让人觉得安全。
蛇仔死了,替他挡的刀。那些忠于他的人血战到最後,一个接一个在他眼前倒下,用命替他铺出一条生路。
仁青一面逃,一面恨透了自己。
巷口传来车子的急刹,他们追来了。仁青跌在泥地里,挣扎着向前爬。
忽的,一双脚出现在眼前。擡头,正是下午讨过债的那个女人。
“救我。”
她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端量他的脸。
他听见她说,“李仁青,好久不见。”
直到锋利的手术刀割开喉管,他终于记起她的名字。
……
结束了,只等着死来谢幕。
李仁青独自瘫在暗影里,血淌进烂泥。
胡乱想起段话,像是下午翻看报纸时,哪一部电影的介绍。说是人每做出一次选择,宇宙中便会多出一个分岔,会有另一个自己,走向全然不同的结局。
此刻他躺在那,透过高楼间的缝隙,望向夜空中闪烁的群星。
他想象着,无数个宇宙里,是不是成千上万的“仁青们”也跟着历经万死千生。
也许是濒死前的谵妄,无数属于他,不属于他的记忆在同一瞬涌入。
走马灯旋转,他看见不同年纪不同身高的“仁青”出现在不同的场景,劳教所的铁床,城郊的桥洞底下,老庙村的晾晒场,自家饭桌旁,不知名的小巷……
可无一例外,所有的仁青都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