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用了晚膳,丫鬟把发髻拆了,伺候沐浴完,就换上了绸缎子睡衣,倚在二楼廊上的软榻看书,远处西山在澄明月光下忽隐忽现,好像老太太房里看到的那座後山,小时候老太太就边讲故事,我就趴在她身边打盹,想起今日府里的景象,忽然有些想家了,眼里有些酸涩,叹了口气把书扣在脸上。“看什麽呢”。闻声回头一看,小爷正斜斜倚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他见我鞋也没穿,拦腰抱起我来,轻轻放到腿上,坐在榻上,叹道,多晚这不穿鞋的毛病能改了。我靠着他胸膛闷闷的说,看书入迷了,有些困了,你用晚膳了吗?十四搂着我说,是有些饿了。十四刚出宫,小桂子早就和他报备了今日府里的事,本来是约着去十哥府上赴宴,他谎称自己身子不爽利,紧赶慢赶回府,十哥他们还打趣他好一阵新婚燕尔什麽的。这时候几个丫鬟丶婆子上来给他除了官服和官帽,十四吩咐准备沐浴,要先洗个澡。我说要不用完夜宵回房洗吧,别在路上受风头疼。早有小丫头递上热手巾,十四边净手边瞅着我说,你是见天儿的想着怎麽把我支使出去,在这後花园你害怕吗,我跟你说…。我捂着耳朵说,瞎说,你们家规矩这麽多。十四说,你们家?看我怎麽收拾你!说完就要上来咯吱,我们俩闹成一团。他吩咐小桂子,把日常用的都搬过来,以後那边就作书房吧。丫头们早伺候着沐浴更衣。春草早就在一楼外厅备了清粥小菜候着。阿哥一般每天只用两顿正餐,早膳和晚膳,下了早朝就去德妃娘娘那里用早膳,顺便给娘娘请安。晚膳是下午两点用。中间想吃什麽就让厨房做。我自从入府,看十四从早到晚着实辛苦,嫲嫲给我陪嫁了几个南方厨子,点心做的甚好,便经常让小桂子给十四安排些点心用。我先吩咐把早早炖好的参汤燕丝呈上来,用的西洋花旗参,最是清肺养心。一刻钟的功夫,用完晚膳,十四就搂着我在中间报夏厅转悠,庭外连廊月色溶溶,湖面荷花飘香,窗纱竹影摇动,虫鸣阵阵。十四感慨说,在此处读书红袖添香,真是人生一大美事。墙壁四周挂着嵌金丝锦绣壁障,隐隐发出幽暗的光,低调又奢华。芙蓉纹路窗户半开,月光透过青烟软纱罗照进卧房内,跳动在窗前的烟帐,金丝楠木雕花拔步床悬着缂丝幔帐,帐上绣的奇异兰草,野趣可爱。拔步床地下放着芙蓉石螭蠡耳盖炉做成精致的小兽模样,散出清甜幽香。床帐四周挂着流苏金香囊,发出淡淡的光芒。墙上挂着焦尾琴,和宋徽宗的花鸟,地下铺满了细软的织金丝锦绒毯。梳妆桌上陈设着各种镶嵌宝石的小盒子摇曳生辉,不乏西洋油画,小玩意,九连环,鲁班锁,十四嘴角一弯,叹了口气看着小姑娘摇了摇头。十四虽然出身贵胄,吃穿用度非寻常人家可比,但皇阿玛崇尚简朴,皇子们从不敢放肆享乐。窗外月色溶溶,银辉遍地,窗外墨色铺影,花色朦胧,放眼望去,皆是新奇玩意儿,西洋镜丶西洋画。小姑娘朱唇微翘的莺莺娇软的讲着各种稀罕物的来历出处,穿着白色银线云丝睡裙,长长睫羽微颤,青丝散落腰间未曾束发,烛光在她白皙的小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清丽脱俗,气若幽兰,今日想必是府上侧福晋的事,小姑娘定偷偷伤心了,眸子湿漉漉的,有时候说着话,又偷偷看向他,好像一头林间小鹿脆弱又无助,他心里疼的心慌意乱。他慢慢靠近俯下身子,姑娘衣领露出雪白纤细脖颈白玉无瑕,犹如凝脂,素腰一束,盈盈一握,白玉般精致脚踝漏在睡裙外面,赤着玉足,就像是个月下仙子顾盼神飞,摄人心魄。十四在姑娘粉颈唇瓣摩挲,却看见衣服下的玲珑起伏,粉晶雪白,刹那间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姑娘的脸颊,高大的身影将她覆盖住,就像狼圈定自己的领地一样将她困在墙角,仿佛他的身下不允许任何人窥伺。顺势搂着姑娘的腰,就像嵌入他的身体,唇瓣摩挲辗转,舌尖卷入,追逐纠缠,由不得姑娘闪躲。窗外,月影遍地,树影婆娑,夜风轻拂而过,修竹随风摇曳,虫鸣和喘息声融为一体。突然远处院门急急的扣门声,隐约听见宫里敲钟,把雪苒吓了一跳,不知道什麽要紧事,躲在十四怀里,十四搂着她把她抱到床上。又听见丫头婆子们急急的脚步声,外面通传,说是三皇叔薨了,午时三刻去吊丧。十四把帐子放下说,在帐子外说,什麽事儿慌慌张张,吓着福晋。然後掀开帐子柔声说,苒儿,你先睡,我过去看看。我忙起身给十四披上衣服,伺候他穿戴整齐,他轻轻拧着我的脸说,乖乖等我回来。
雪苒趴在十四胸口说,今儿侧福晋请安来着,我看侧福晋身子不太方便,我这离他们住的地方有些远,毕竟子嗣为大,怕她们太过劳顿,就不必日日请安了行麽,还有…我有些害怕见她们,感觉应付不来呢。
十四叹了口气,摸摸雪苒的头,说傻子,看你这个小可怜样儿,有我呢,你想干嘛想说什麽,不必顾忌,也不必担心我。现在呢,你就好好给我睡觉,把身子养的好好的陪着我。再说你是当家主母,她们且都是你的奴婢,这些以後经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不然一大家子你怎麽办,毕竟我忙起来不在家,後宅还得依靠你呢,他们习惯了你的管教自然就怕你了。雪苒搂着他脖子撒娇说,管家麽,从小就是当门功课学的来着,这倒不难,不过家好管,人难管,平常人家後宅且错综复杂,更何况皇家。这里面关系理不清楚,管人且还不是时候。毕竟形势比人强,万一处理不好,不仅自身难保,还引祸给我男人,一家子老小性命都拴在一起呢。索性不如过几天小日子,她们在我眼里那都是旁人,说什麽我并不在意,我只在乎你。
十四揉搓着雪苒的脸说,形势比人强?你哪来那些歪理邪说,真想扒开你脑袋看看整天琢磨什麽。十四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如何能对姑娘开口说这些宫里肮脏的隐秘,他的皇阿玛丶亲兄弟的防备和暗地里的阴谋,他多想把心里的姑娘藏进没人看见的地方,不让他们伤害一分一毫。那晚宫里赐的药酒岂能困住他,只是不就范那些人又岂能善罢甘休,将计就计才能行的长远,府里又有多少眼线盯着,不得不小心行事。
十四恋恋不舍回头看了帐子里的小姑娘,塞了塞被角,临行前又轻轻吻了吻红晕尚未褪去的脸颊,眼见时辰快到了,他不得不披上外衫,行至暖阁外头,悄悄带上门,丫头太监们忙上前准备服侍,他摆了摆手,慢慢下了楼。祭礼前前後後忙活了一天,一天未尽米粒,饿的前胸贴肚皮,低头匆匆去雪苒院子,路上来了几个太监跪下说,宫里娘娘赐了安胎药让太医给侧福晋送来,十四皱了皱眉头,沉默半晌说走,去侧福晋那瞧瞧。哈哈珠子躬身答着,通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