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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第1页）

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这日清晨，十四醒得早，侧卧着，以手支头，看着身旁仍在熟睡的雪苒。晨曦透过窗棂，在她恬静的睡颜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长睫如扇，唇瓣如樱，襟口微敞，露出那枚璎珞佩贴着她细腻的肌肤，随着呼吸微中爱极，一时兴起，竟偷偷取来她的螺子黛，想为她画眉。奈何十四爷舞刀弄剑的手，于此道实在笨拙，画得一边粗一边细，歪歪扭扭。雪苒被弄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镜中自己滑稽的模样，顿时气得柳眉倒竖：“胤禵！”她连名带姓地叫他，这是她极少数“以下犯上”的娇嗔时刻。她赤着脚跳下床，追打着哈哈大笑的十四：“你给我站住！把我画成这样！我还怎麽见人！”十四一边躲，一边欣赏着她只穿着寝衣丶粉面含嗔丶活力四射的模样，只觉得比宫里那些刻板规矩的妃嫔美人生动千万倍。他最终故意让她“逮住”，将她拦腰抱起，转了几个圈，求饶道：“好苒儿，我错了！这就给你擦了，给你重新画过？”“不行！”雪苒揪着他的耳朵，眼珠一转，露出小狐狸般的狡黠笑容，“罚你给我梳头！梳到我满意为止！”于是，威风凛凛的十四贝勒爷，只得认命地拿起象牙梳，小心翼翼地伺候他的小福晋梳妆，期间不知扯掉了她几根头发，又被娇嗔抱怨了无数次，闺房之内，笑语不断。这般活泼娇纵的雪苒，是只独属于十四的风景，是他一手娇养出来的丶与外界那个清冷疏离的十四福晋截然不同的灵魂。有时，在极致的亲密之後，雪苒慵懒地靠在十四怀里，把玩着他寝衣的带子，会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烟雨朦胧的江南。那时，四阿哥胤禛奉旨办差，曾在她家府邸住过一段时日。那时的四爷，虽也沉默寡言，却比现在多了几分……人气？她记得自己因为不肯好好吃饭，被他逮住训诫，她却伶牙俐齿地反驳，说他“板着脸像庙里的罗汉”，最後竟是他无奈地让手下买了街角的桂花糖糕来哄她。她记得他手把手教她写大字，她嫌枯燥，故意用墨汁弄脏了他的袖口，还画了一乌龟，他气得瞪眼，她却笑得前仰後合。那时，他是会对她皱眉丶无奈丶甚至偶尔被她气得失笑的四哥，而非现在这个深沉难测丶令人望而生畏的雍亲王。思绪飘远，又会想到初入宫为女官时，在御花园偶遇正值青年的十四阿哥。他像一团炽热的火，霸道地闯入她的世界。他会偷偷摘了御花园最好的玉兰花给她，会在她当值时故意路过招惹她，会因为她对某个别人多笑了一下而醋意大发……是那般鲜明而热烈的爱慕，与江南那段似是而非的朦胧情愫截然不同。皇上指婚时，她心中是窃喜的。只是後来……想到那几个他早已娶进门的侧福晋香兰，还有那些她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侍妾格格……她们的存在，就像美玉上的瑕疵，时刻提醒着她“贤德”的背後，是分享与隐忍。她曾因她们的挑衅和十四偶尔的“均衡”之道，闹过无数次别扭，甚至心冷地将他拒之门外，将他的赏赐尽数分给那些女人，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表达着她的不满和骄傲。“想什麽呢？”十四察觉到她的走神，不满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嵌入怀抱，“在我怀里，还敢想别的？”雪苒回神，看着眼前这个俊朗而带着一丝霸道的男人，心中微软，那些不愉快暂且抛却。她主动凑上去吻了吻他的下巴，声音软糯：“在想……爷什麽时候才能是我一个人的……”这话带着撒娇的意味，却也藏着一丝真实的渴望。十四闻言，心中既甜又涩，知道这是她心中一直的刺。他低叹一声，吻住她：“宝贝，我的心，从来就是你一个人的。那些不过是……不过是规矩和责任。”他的吻变得深入而带有补偿的意味，“以後只疼你，只守着你，好不好？

他们的甜蜜并非无人知晓。雍亲王府的书房里，四爷听着探子回报十四贝子府近日的“趣闻”，听到十四如何被他的福晋“欺压”却甘之如饴时，手中的青玉扳指被捏得死紧。眼前浮现的，却是江南老宅里，那个穿着鹅黄春衫丶撑着油纸伞在青石板路上蹦蹦跳跳丶会回头对他做鬼脸的小姑娘。那时，他亦曾纵容她的娇憨，以为时光很长。却不想一纸诏书，紫禁城的巍峨宫墙彻底隔断了那份朦胧的可能。他亲眼看着她与老十四日益亲密，看着她被指婚，看着她因那些妾室而黯然神伤……他本以为她过得并不快活，或许……可如今探子回报的，却是她毫无顾忌的笑声丶鲜活灵动的模样，以及老十四对她近乎盲目的宠爱。那枚璎珞，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他原本以为自己是那个最懂她丶也曾拥有过她一段时光的人，如今却像一个彻底的局外人。而在这片蜜糖般的日子里，一丝微妙的变化正在雪苒体内悄然发生。她开始变得嗜睡，有时陪着十四看书，看着看着便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口味也变得奇怪，突然极其想吃小时候在江南吃过的腌渍梅子，吃不到便觉得心中郁郁。十四只当她是夏日倦怠，变着法儿给她寻来各地新奇吃食哄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