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九月。
高二这年,周项的座位突然空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麽时候离开的。
班主任轻描淡写地说他转学了,底下响起几声零散的"啊",很快又被数学课代表发卷子的声音盖过去。
应葵盯着那个空座位,阳光从窗户斜切进来,在桌面上划出一道明暗交界线。
周项的课桌干净得反常——没有往常随手乱丢的草稿纸,没有塞在抽屉边缘的零食包装,就连桌角那个被圆珠笔反复描摹的涂鸦也被人用橡皮擦去了大半。
只剩下一道浅浅的刻痕,像一道未愈的伤疤。
她的目光落在桌洞深处,那里静静地躺着一瓶青柠味汽水。
瓶身已经有些褪色,是周项常喝的那种。
教室里的嘈杂声忽远忽近。
前桌的女生转过身来借橡皮,挡住了那片阳光。
等影子移开时,应葵发现桌面上有一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什麽东西用力刮过。
她伸手摸了摸,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
"应葵!"班主任的声音突然响起,"这道题你来回答。"
她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桌角。
膝盖撞上桌角的闷响在教室里格外清晰。
她转过头去,後座的阳光太满了,把空桌椅的轮廓都泡得发软。
周项常挂书包的挂鈎上晃着半截断掉的耳机线,风一吹就轻轻打转,在墙上投下蜘蛛丝般的影子。
"选C。"她听见自己说。
声音落进死寂的空气里,惊飞了窗外一只麻雀。
班主任的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神。
……
夕阳像打翻的橘子酱,黏稠地糊在天边。
应葵的帆布鞋机械地碾过一颗小石子,石子弹起来又落下,在沥青路面上敲出空洞的回响。
"小葵!"曲优第五次拽她校服袖子时,一片银杏叶正巧卡进应葵的发卡里,"前面是电线杆——"
话音未落,应葵的额头已经撞了上去。
闷响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她後退两步,刘海下的红印慢慢浮起来,像枚新鲜的邮戳。
曲优:“疼吗?”
应葵摇了摇头。
很快,应葵回到家中,书包扔在床边,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窗外传来遥远的犬吠,应葵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
呼吸渐渐变得绵长,眼皮沉重得像浸了水的纸。
晚上十点整。
应葵醒了。
十点的月光被浴室的磨砂玻璃滤成朦胧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