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从出口滚出来时,周项蹲下身,珍重地把它捧出来,花瓣上还沾着他掌心的温度。
"给你。"他递给应葵。
周项的手指陷进向日葵柔软的绒布里,指节微微发白。
他弯腰的姿势像个献宝的少年,後颈的脊椎骨在衣领下若隐若现,弯成一道青涩的弧线。
应葵伸手去接时,两人的指尖在花瓣上交叠。
她碰到周项掌心的薄茧。
"谢谢。"应葵把向日葵搂在胸前,花盘上的黑纽扣眼睛正好对着周项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游戏厅的彩球灯突然转换颜色,向日葵的黄色绒毛在霓虹中变幻出奇异的色泽。
周项垂下手,袖口还飘着棉花糖的甜香。
他盯着应葵睫毛在玩偶上投下的阴影,忽然发现——原来真的有一种快乐,会让人喉咙发紧,指尖发麻,比抓到一百个娃娃都让人难以平静。
他们推开玻璃门时,晚风卷来远处渡轮的汽笛。
周项悄悄调整步伐,让应葵的影子完全覆盖在自己的影子上,像两株正缓慢进行光合作用的植物,在霓虹渐熄的城市里,寻找一盏属于他们的光源。
地铁穿过隧道时,玻璃窗变成模糊的镜子。
应葵在倒影里看见自己和周项的肩膀之间,隔着那株向日葵玩偶——它现在看起来有点蔫,绒毛上沾着棉花糖的细丝和夜风的凉意。
周项的耳机线垂在两人中间,随着列车晃动画出无形的弧。
他忽然摘下左耳塞,轻轻塞进应葵的右耳。
钢琴前奏流泻而出的瞬间,应葵听出是《秋日私语》——上周音乐赏析课播放的曲目,当时她曾在课本角落画过一片银杏叶。
向日葵突然被颠得歪倒。
周项伸手扶住玩偶时,小指擦过应葵的手背,像一片羽毛的降落。
应葵没有挪开手,反而把向日葵往他那边推了推,于是玩偶成了正当理由,让他们相触的皮肤维持在恰到好处的温度。
校园的梧桐大道浸在淡蓝色的夜雾里,路灯被秋风吹得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揉碎。
应葵抱着向日葵玩偶,绒毛上沾满了星光和周项指尖的温度。
周项走在她外侧,肩膀偶尔蹭到垂落的梧桐枝,便有枯叶打着旋落在应葵发间。
应葵:"到了。"
在女生宿舍楼前的银杏树下停住脚步时,一片金黄的叶子正好落在向日葵玩偶头顶。
应葵踮脚时,周项闻到她发间残留的棉花糖甜香。
那片银杏叶在她指尖颤动,像只随时会飞走的金蝴蝶。
当冰凉的叶柄滑进他胸前的口袋,周项的呼吸突然变得很轻——轻到能听见应葵腕上手表秒针的走动,轻到能数清她睫毛投下的阴影有几根。
"晚安,我的男朋友。"
这句话被铁门合拢的巨响切碎了一半。
楼管阿姨狐疑的目光中,应葵抱着向日葵玩偶退进光影交界处,绒毛花瓣擦过玻璃门发出沙沙的声响。
周项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被走廊的吸顶灯一层层晕染,最後变成磨砂玻璃後一团暖黄的雾。
他摸了摸胸前的银杏叶。
叶片边缘有些卷曲,像句没说完的话。
宿舍楼最後一盏灯熄灭时,周项终于转身。
宿舍门刚推开一条缝,向日葵玩偶就被林嘉羽一把夺了过去。
"啧啧啧,这是什麽呀?"林嘉羽把玩偶举到台灯下,手指故意捏了捏花盘上的绒毛,"让我看看,他送你的"
应葵扑过去抢,拖鞋在瓷砖上打滑。
向日葵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撞倒了桌上的化妆瓶。
瓶盖滚到床底时,林嘉羽已经跳上梯子,把玩偶高举到天花板:"没想到他还挺会送的嘛。"
她伸手揉了揉应葵的发顶,指尖带起一阵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她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像退潮的海水,收起所有戏谑的浪花,"看你好好的我就开心了。"
台灯的光晕染着她微微扬起的嘴角,那里还藏着未散尽的调侃,却多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应葵把发烫的脸埋进向日葵玩偶里,绒毛吸走了她唇角漏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