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并没有想这麽快就告知季璘自己已经恢复,可方才处心积虑吻上的唇瓣并没有得到推拒,于是晅裴便难以抑制的生出幻想。
我知道他恨我,恨我前世今生对他所犯下的种种罪行,可他那恨里是否也从来都夹杂着一丝真心。
否则为什麽留着那个孩子。
为什麽毫不反抗死在我手里。
为什麽,不杀我。
这辈子,你所装出来的所有柔情蜜意,款款情深。
并不全都是演的吧,季璘?
而季璘望着这张淡漠如霜的面孔,心里想的是。
真快。
这样平淡安宁,甚至称得上是有一点点温馨的日子不过十数天便结束了。不过快也好。
因为再长一些,他或许就要习惯那个每天在耳边聒噪不停,又乖巧听话的傻子了。
早点回到现实也好。
季璘目中露出一丝疲惫,他慢慢地移开目光,漫无目的,落向远处摔落在地的铜制烛台。
“所以,你之前答应过的,也不算数了是吗?”
指腹轻轻擦过季璘侧脸,晅裴声音放得很轻。
可他只是重复:“我不会再伤害你。”
…
鸡鸣声里,天光一点点浸透云层。弦月渐隐,风过花梢,季璘睁开眼。
对面竹榻上空空如也,干净整齐到像是从未有人在上面睡过。
昨夜他没有睡,晅裴自然也不可能睡着。冗长安静的黑夜里,季璘听到他呼吸平稳,偶尔会侧过身来,静静望着自己的方向。
被那样的目光笼罩,可他忽然奇异的平静,生出了不想再逃的念头。
他逃了七千年,逃了两辈子,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
他觉得有些累了。
昨夜一场大雨,将世界清洗得更加干净。檐上瓦松凝了露珠,滑向青瓦,又滴入地面的破陶瓮。
晅裴蹲在陶瓮边,正在专心喂那只每日三餐准时来这里讨食的怀孕野猫。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内拉开。
晅裴回过头,风平浪静得好像什麽都没有发生:“醒了?”他拍掉手上的糕饼碎屑,同季璘道,“秋娘让我们过去用早膳,顺便帮她劈柴。”
季璘没有看他,从喉咙里滚出模糊的音节,算作回应。
晅裴知道他没有那麽快接受自己,也并不打算再用以前的方式威胁或者逼迫。
他们的时间还有很长,他想。
而我也算是有耐心。
见气氛有些僵默,晅裴游刃有馀地提起新的话题:“算算日子,秋娘这两天便该分娩了。”
隔壁就是秋娘家,说这句话的时候,二人已经走到门口。忽听院内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秋娘手中木盆摔落在地,紧紧抓住肚子,表情痛苦,额上冷汗透渗。
布裙上逐渐浸出深色的水迹,晅裴和季璘对视一眼。
说什麽来什麽。
她要生了。
稳婆端出一盆盆血水,浇在空地弥漫出浓郁的血腥味。
屋内痛呼持续不绝,季璘和晅裴两个非亲非故的大男人守在门口太容易招惹邻居风言风语,就只能回自家院落,隔了两道矮墙听动静。
“生孩子这麽难啊?”季璘听着那一声凄惨过一声的尖叫,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当娘也太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