晅裴听着他碎碎念,倒是没出声,只是眸光微动,不知在想什麽。
“哇——!!!”
两个时辰过去後,隔壁院终于传来一声高亢嘹亮的婴儿啼哭。
季璘急得伸脖子直往院墙那边看:“生了生了!终于生了!”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等稳婆从秋娘院子里离开,晅裴季璘一个缩地成寸,直接出现在秋娘床前。
“啊!”秋娘抱着孩子刚发出半声短促的惊叫,便软软晕了过去。
季璘双手合十不断作揖给秋娘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秋娘,若你的孩子当真是连穆,为了保护你们母子二人,我们也只好暂时将他带去安全的地方,累你刚産子便要分别,实在罪过,唉。”
晅裴抱起那个挥舞着两条细瘦小胳膊不断啼哭的婴儿,仔细查看片刻後,眼神越来越沉重。
他看向季璘:“不是我二哥。”
“不是你二,啊?”季璘还在为要带走秋娘的孩子而愧疚,听到这话乍一下差点咬到舌头,“不是连穆?”
虽然之前已经设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当真应验时却仍觉棘手。
“不是连穆,那连穆在哪里?难道说,他没有投生成紫宸宫弟子,是学宫惨案中的另一个人?”
晅裴将孩子放回母亲身边:“未必。”
季璘顺着他的意思思考:“那你是说,你二哥其实根本没有转世,我们猜错了?”
“不。”晅裴仍是摇头,“当初率兵前去亡郎谷度化尸鬼,二哥明知道那是少狰专门为他设下的陷阱,以他的个性,绝不会毫无应对之策就贸然应战。”
“可他死了。”时隔多年,再提起兄长的死,晅裴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麽波动,“二哥运筹帷幄,智计无双,可他就那麽轻易的死了。”
“这的确,一点也不像他。”
“或许像青珝说的,他真的不知道用什麽方法,从那些尸鬼口中逃脱,但却未必是学宫一案中的受害者。”
季璘被他绕得有些乱:“那你到底啥意思?你二哥没死,但又跟这一码码事无关?那少狰为什麽要弄出这些事来?难道除了你二哥,他还有什麽恨得死了都忘不了的对手?”
晅裴却忽然道:“你不觉得青珝有些古怪吗?”
季璘一愣。
“从头至尾,都是他一面之言,他说少狰变成了醒傀,他说少狰将他困在地底,他说少狰要杀死跟他作对的人。可谁也不能分辨这些话的真假。”
的确。
季璘回忆起鱼壬寺地下洞xue中的种种,他与晅裴来到锦云城,不就是受了青珝话中引导吗?
“可是。”毕竟同在鱼壬寺生活了七千年,青珝的个性为人季璘自认清清楚楚,“可他为什麽要撒谎啊?如果都是假的,他故意把我们支开……难道为了包庇真正的幕後凶手?”
季璘不愿相信:“瞎子可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我想不出有谁能让他违背良善本性撒下这弥天大谎,除非他——”
“除非他对那个人,有极深的亏欠。”
晅裴低头深深注视着季璘,一字一字,接上了後半句话。
-“是他。”
-“夜黑风高,我只看到那人一个侧脸,和他很相似,起码有六七分相似。”
“他像个鬼影,一闪即逝,出现以後,解之焉那群人就开始疯了一样自相残杀。”
那夜与阿炡的交谈仍历历在目,真正的答案,呼之欲出——
想要铲除令自己蒙受了奇耻大辱,几千年来骨鲠在喉的仇人。想要将背叛自己的爱人生生世世锁在身边无法逃脱。
将少狰与连穆的位置对调,也同样能解释得清这一切。
不管是不是真正成为了醒傀,若青珝口中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少狰,而是连穆呢。
“你既然知道,为什麽还要远赴锦云城……”可问到一半就已从他的脸上知晓了答案。
这世间没有哪一个弟弟,会愿意见到曾经崇敬仰慕的兄长变为冷血残暴的恶徒。
在抱起秋娘刚出生的孩子时,晅裴也真心期望过,那就是他二哥连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