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61章守灵人所以这里是,师兄的……
李国民进来时,发现两人都还跪着,有些意外。他赶紧将人劝起,这才发现宋怀晏膝盖上的血迹已经渗入了蒲团中。
沈谕一言不发地将他扶着往边上的小院里走。在外婆的灵堂和外人面前,他没有表现过多的情绪,但脸色异常难看。
宋怀晏跪了一夜,双腿已经麻木,受伤的膝盖保持着僵硬的弧度无法正常走路。他靠着沈谕一瘸一拐地走到竹椅前坐下,脸色在微暖的晨曦中显得异样的苍白,唇不自觉地颤抖,尝试了好几次才发出沙哑的声音:“……我没事。”
沈谕默不作声地卷起他的裤腿,因为血块粘结站着衣料和伤口,强行撕开的时候他的动作格外小心。然而宋怀晏的膝盖已没了知觉,也不觉得痛,他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又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纸符。
沈谕取来小碗和清水,将那张符纸烧成灰烬,兑水搅匀後替他擦在结痂後再次撕裂地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第二天的丧礼在李国民和李国福的操持下进行,根据温婆婆的意愿,仪式从简,但兄弟两还是请了唢呐队,李国民说,大姨从前喜欢热闹,不想最後让她走得冷冷清清的。
因为宋怀晏的腿伤,其他人都不让他帮忙,他便坐在板凳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丶听着。锣鼓唢呐轮番演奏着经典老歌和流行歌曲,或轻快悠扬,或缠绵哀伤。
沈谕多数时间都在帮忙,得空的间隙会过来陪着宋怀晏在灵前坐一会,好几次见他似乎听鼓乐声听得出神,唤他几次才有回应。
前来吊唁的人吃过“豆腐宴”後便是前去火葬,宋怀晏和沈谕跟着灵车一起,最後又看着李国民将骨灰埋葬後院的花坛里。
丧礼结束,李国民两人同宋怀晏告别,其馀人也都各自散场,难得热闹了两天的小院安静下来,越发显得空荡冷寂。
沈谕陪着宋怀晏在温婆婆的家里一直待到晚上,不眠不休了两个晚上,他担心宋怀晏的身体,强行要将人带回去,宋怀晏却说要回诸事堂。
诸事堂依旧比外面阴冷许多,仿佛有穿堂的风来来回回呜咽着。宋怀晏一瘸一拐地在诸事堂里里外外走了一圈,像是在找寻着什麽。
最後,他停在门口,看着破旧的木门,和门口轻轻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的竹风铃。
“师兄……”沈谕有些担心地开口。
宋怀晏很慢地转过头,张了张口,却是“哇”地吐出一口血。
“师兄!”沈谕快步上前将人抱住,顺势在青石地板上坐下。
“外婆……”宋怀晏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和灵魂,整个人的重量都倒在沈谕身上,“她为什麽……不肯再来看看我。”
沈谕知道,他是在等温婆婆的魂魄。等她因执念不散,来到这里。
可温婆婆,却好似走得了无牵挂,并未在人世间多做停留。
宋怀晏虚弱地咳着,眼神逐渐涣散,他茫然无措抓着沈谕的手腕,口中发出嘶哑的喃喃声:
“我没有外婆了……没有了……”
“外婆只是回家了,她终于可以回家了……”沈谕将他紧紧拥住,顺着脊背轻拍安抚着,“师兄,我在这里,我会一直在。”
被抱着的人先是像应激一般胡乱挣扎着,很快又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本能地抱住了沈谕,将大半张脸埋在他的肩头。
起初是压抑的呜咽声,然後是破碎的哭声,从嘶哑的喉咙里一点点漏出,泪水湿透沈谕的肩头,灼烫着他的皮肤。
沈谕从未见过师兄这样放肆又无措的样子。像一个孩子一样声嘶力竭,又像一个成人一样肝肠寸断。
许久之後,宋怀晏身上轻轻一颤,忽然发出微弱低哑的声音,十指因用力而抓紧了沈谕的衣衫。
“是我害了她……是我……”
沈谕不明白他这话是什麽意思,只当他是太过自责,情绪激动。却见宋怀晏忽然止住了哭声,周身忽的窜起无数密密麻麻的黑雾。
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沈谕首先是去抓他的左手,想查看千机线和山鬼钱。然而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片田地里,面前是一个新立的坟茔。
他这是,入魇了吗?
可他四处找寻,宋怀晏却没有在他身边。
所以这里是,师兄的魇?
*
田间刚下过一场雨,水汽氤氲在半空,仿若一层轻纱。草木叶片上挂着的水珠,被风一吹,簌簌滚落,砸在湿漉漉的地面,洇出一小片一小片的湿痕。
沈谕的看道那座坟茔前没有墓碑,只有一抔新土,突兀地立在这片葱郁的田间。
他转头,看到身後站着一个小男孩和老人。男孩七八岁的样子,身形单薄,老人年岁不大,但脸上的疲惫和悲伤让她显得格外沧桑。
小男孩就那样定定地站着,眼神空洞地望着那新修的坟墓,像是还陷在一场醒不来的噩梦里。
沈谕看着男孩,心底泛起一阵熟悉感,他恍然惊觉,竟然是他!
“……哥哥。”
一声低喃穿越错落时空,将尘封的记忆唤醒。
原来在很多年前,他们就已经见过面了。
那个中秋夜,月色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