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只有窗外遥远的风雪声在呜咽。
短短的承认轻得像叹息,却重如千钧狠狠砸在贺琨的心上,他浑身冰凉,血液似乎瞬间冻结。
记忆里父亲模糊的脸,那些粗暴的呵斥,那些深夜里不停带回来的各色女人,还有那些酗酒後轻狂丑恶的嘴脸,瞬间被染上另一种残酷的底色。
贺琨再次看向贺青峰,这位从小到大为他挡下了所有风雨的兄长,眼中充满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荒芜,他生不出恨意,却也不知道怎麽接受,唯有冰冷的窒息和一种灭顶的茫然。
贺青峰没有催促,没有要求贺琨必须做出回应,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看,给贺琨足够的缓冲时间。
他不会因为贺琨最後的决定,而後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贺青峰的选择只关于贺青峰自己,无论是什麽结果,贺青峰都会接受,因为贺琨是他的弟弟。
“砰——”
令人心脏骤停的爆裂声毫无预兆地打破了一室的沉默,贺青峰面对落地窗而坐,事先反应过来,他立马起身将贺琨拉开。
不知道纪明冉用了什麽工具,一扇完整的落地窗上呈现蛛网般的纹路瞬间炸开,无数锋利的碎片裹挟着刺骨的夜风倾入,还有如鹅毛般轻扬飘逸的雪花。
男人踩着满地的碎玻璃踏进室内,没有丝毫停顿,目标极其明确地锁定住贺青峰身後的青年,“和我回家。”
贺琨反应过来後,连忙拉回贺青峰,在看不见的角落勾了勾贺青峰的手指,这是他小时候和与贺青峰有什麽约定时的暗号。
猜出纪明冉也是重生者之後,贺琨不敢再大意,难道只允许纪明冉算计他吗?贺琨眸光微闪,他出了那道藏身之门,自然是有了办法。
得跟着纪明冉回去,但是又不能让这个过程看起来太顺利,“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纪明冉闻言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不怒反笑,他拨弄着掌心里火机,清脆的声音夹杂在寒风之中,看得人心生凉意,他将视线缓缓移动到贺青峰身上,微微擡手。
几个训练有素的保镖瞬间从角落里围上来,贺琨发了狠劲,可惜数量就占了劣势,扭打几分钟後还是被按压起来。
纪明冉将被捆起来的青年按进自己的怀里,残冷的本性暴露出来,“你犹豫一分钟,我保证贺青峰就断一根指头。”
贺琨没有说话,通红着眼眶凝视着纪明冉,以沉默做着最後的抵抗。
“肃江,”纪明冉一声令下,按压着贺青峰的男人抽出了锋利的匕首,纪明冉则是擡起腕表,表情淡漠平静,“5丶4丶3丶2——”
那位叫肃江的人手中的匕首已经抵在贺青峰的尾指上,贺琨瞳孔微缩,再次对纪明冉的疯劲有了清晰的认知。
“等等,等等,松开我哥,放开我哥哥!我和你回去——”
贺琨只顾着与纪明冉周旋,完全没有注意到情急之下,他内心深处依旧将贺青峰看作了哥哥,而不是借这个最好的机会除去杀父仇人。
贺青峰也听见了,明明尾指已经在锐利的刀锋下出现血痕,紧绷的嘴角还是缓缓勾起了为不可察的笑容,可听见贺琨的妥协又瞬间将眉头皱了起来,他强硬地擡头盯着纪明冉道:“你会後悔的。”
纪明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只想赶紧带贺琨回家,他嗤笑着狼狈的贺青峰,将之前贺青峰对他的说过的话还了回去,“不可能。”
——
“只是为我准备过烟花吗?还是其他人也有?”
两人坐在安静的空中餐厅内,优雅的乐声,暧昧的氛围。
纪明冉看着漫天的烟花,又看向贺琨,笑得很魅人,面对这样的美人,是无法说出什麽让他伤心的言语的。
“只有你,冉冉,因为我只爱你啊。”
贺琨看着那时的自己,疯狂地想上前阻止,却始终跨不过那透明的屏障,最後在挣扎中坠下了餐厅,不断的坠落丶坠落——
失重感变得格外强烈,贺琨在漆黑安静的房间中突然睁开双眼,又梦见前世的事情了,记忆很混乱,有时候甚至开始忘记,并且随着时间的推迟愈发严重。
纪明冉睡得很轻,察觉到贺琨的动作後,将人搂进怀中,异物的存在感随着距离的拉近变得强烈,硌得贺琨直难受。
自从大雪那夜将贺琨从贺青峰的别墅接回来後,纪明冉每天同吃药了似的,恨不得24小时黏在贺琨身上,可是他一次也没有吃上。
贺琨这麽皮实的身体,今年入冬後不知怎麽的一直在生病,不是发烧就是呕吐,纪明冉没舍得折腾,就自己憋着。
贺琨睡眠也不好了,纪明冉跟着睡不着,过了会低柔的开口问道:“怎麽了?”
贺琨想了想,目光开始游走,直到看见指间的戒指,才似确定什麽,“松开我,很热。”
纪明冉充耳不闻,“下周我们就要结婚了,开不开心?”
贺琨眨了眨眼,“你要记得答应我的条件,不然我就会离开,再也不回来了,你找不到我了。”
“好,我知道,我保证无论何时都绝对不会让宋揽接近你哥哥。”纪明冉不愿意听见那些离不离开的字眼,总会激起他心中最原始的恐慌,于是立马接过话头回答贺琨。
他也隐约感知到贺琨的状态不对,医生都已经请到别墅长住,却迟迟没有效果。
唯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答应着贺琨的这个要求,只求让青年能开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