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云观暗流
寅时三刻,晨鼓未响。朱雀大街的更夫提着灯笼转过街角,忽见两辆青布马车从太子府侧门悄无声息驶出。
苏棠掀开马车帘角,望着渐亮的天色压低声音:"消息称李氏寅时末必从崔府角门出发,走城西秘道前往白云观。"
萧昭珩摩挲着腰间刻满云纹的玉佩,车内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车壁上,忽明忽暗:"户部尚书府上月采买的紫檀木,比往年多出三倍。绸缎庄掌柜说,这些木料从未入库,直接运往了城郊。"他冷笑一声,"而白云观近日正大兴土木。"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渐远,两辆马车隐入薄雾。卯时二刻,白云观的晨钟惊起林间宿鸟。
苏棠手持三炷清香,混在零星的香客中踏入山门,目光却被殿前晾晒的云锦经幡攫住——金线绣的八宝纹样在阳光下流转,边缘还缀着东珠,分明是贡品规格。
萧昭珩则立在香炉旁,假意点香,馀光却紧盯着往来道姑。
"施主可是要求签?"灰衣道姑捧着签筒走近,腕间鎏金缠枝纹银镯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苏棠将几枚铜钱放入功德箱,状似无意道:"贵观香火鼎盛,想必不少达官贵人布施?"
道姑的手指骤然收紧,签筒里的竹签发出细碎声响:"皆是善心人。"
她话音未落,远处偏殿传来瓷器碎裂声。几个小道姑抱着紫檀木碎片匆匆而过,木料上还残留着掐丝珐琅的精美纹饰。
萧昭珩上前扶住踉跄的小道姑,袖中滑出一锭碎银:"小心些。这木料如此珍贵,可是哪位施主捐赠?"
小道姑脸色发白,下意识望向知客道姑的方向,支支吾吾道:"是。。。是李夫人捐的,说要重塑十八罗汉像。。。"
话未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知客道姑拽走。
待衆人走远,苏棠低声道:"绸缎庄掌柜提过,崔府近月采购的贡木,都做了掐丝珐琅牡丹纹。"
他目光落在墙角竹筐里的废弃账本上。
两人装作翻阅经卷,悄然靠近竹筐。账本上密密麻麻记着"李夫人布施"的名目:和田玉佛丶赤金香炉,每笔开销都标注着"崔府账房支取"。更令人心惊的是,其中三笔银钱数目,竟与漕运失踪的军饷分毫不差。
"施主在看什麽?"知客道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後,手中念珠被捏得咯吱作响。萧昭珩不动声色地合上账本:"听闻贵观藏有前朝心经,特来拜读。"他起身时,衣摆不经意扫过地上的账本残页。
知客道姑盯着两人看了许久,才缓缓道:"藏经阁在东厢,还请施主莫要随意走动。"
待她走远,苏棠从竹筐中摸出半张残缺的当票,上面"户部造银锭十枚"的字样刺得人眼疼,落款日期正是军饷失窃次日。
下山路上,萧昭珩望着远处崔府方向翻涌的乌云:"李氏的奢靡用度,远超崔府正常进项。"
莫非致使户部尚书崔嵩沦落的人其实是他的夫人李氏?
苏棠摩挲着当票边缘,声音低沉:“近日,军饷案甚嚣尘上,李氏却如此明目张胆,我总觉得不太合理…"
暮色渐浓,白云观的灯火次第亮起,而在观後密室中,知客道姑将一本崭新的账本放入檀木匣,烛火映得她嘴角的冷笑格外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