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烽烟惊阙
五月的戈壁滩蒸腾着灼人热浪,谢道林摘下头盔,任由风沙灌进领口。
远处纥奚部的狼头战旗在烈日下翻卷,蛮族战士的呼喝声混着狼嚎传来——他们将狼牙串成项链,每攻下一座营寨,便会在战旗上系一根染血的狼尾。
"将军,盛夏粮草只够支撑三日。"亲卫递来的水囊早已见底,皮囊表面还凝结着盐霜。
谢道林望着地图上不断後移的防线,指腹重重按在青石关的标记上,那里的朱砂红被汗渍晕染成暗红,像一道正在渗血的伤口。他将地图狠狠攥在掌心,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宣纸上。
大兴。
奉天殿内的争论声几乎掀翻鎏金藻井,内阁首辅季札直立着,蟒纹补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西北战事吃紧,唯有加征赋税!凡商户田産,十抽其五!"
"季大人这是要将百姓逼入绝境!"萧昭珩猛地出列,玄色朝服扫过丹墀,"去年洪灾刚过,东南百姓还在啃观音土,此时加税。。。。。。"
“那太子殿下有何高招?”季札冷笑着打断萧昭珩的话。他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神情,浑浊却精亮的目光扫过太子身後的几位谏臣。
萧昭珩答不上来,只能沉默。朝廷静了半晌。
“漕督衙门移送的案犯王居敬,至今刑部未具结案牍,三法司会审之期将逾!”
右佥都御史孙业手持象牙笏板踏出班列,青色云雁补服在殿灯下泛出暗红。
他削瘦的面颊紧绷,三角眼扫过刑部堂官:"自收监已历两月,刑部初拟罪状竟无确证!莫非《大明律》'淹禁'之条,于尔曹视若具文?"鼠须随冷笑颤动:“若再延宕至冬决停刑,本官当具疏请敕锦衣卫北镇抚司协查!"
刑部尚书吴远擦着额角冷汗辩解,这位身形臃肿的官员脖颈堆着三层横肉,麒麟补服的盘扣被撑得摇摇欲坠:"此人骨头硬得很,十八般刑具用遍了,就是不肯招!"
他圆脸上的肥肉随着话音抖动,小眼睛不时偷瞄魏权和季札的神色。
"你们别想屈打成招!"大理寺丞黄文达突然出班列。这位面色黝黑的中年官员脖颈处有道狰狞疤痕,是十年前追查贪腐案时被刺客所伤,此刻疤痕因激动涨成紫红色:“刑部久久拿不出证据,不就证明了王大人本就清清白白。”
殿内顿时炸开了锅,争吵声丶指责声混着蝉鸣,将夏日的燥热推向顶点。
萧昭珩望着各怀心思的群臣,谢道林信中“军心渐疲”四字在耳畔回响,季札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又浮起意味深长的笑。
暮色漫过京城,欧绛雪踩着青瓦掠过街巷,裙摆惊起一群乞儿。"帮主!城东李记粮铺又在囤粮!"小乞丐举着破碗追上来。她猩红的裙摆突然停住,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去,把城西粥棚的火生起来,再去买两袋糙米。"
城郊小院里,林南有倚在竹榻上,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我要去刑部大牢。"
欧绛雪咬开酒囊,酒水泼在桌上溅起水花:"王居敬被打得不成人形,你去了能怎样?"
林南有握紧拳头“他身体本就不好,没人给他换药,怕是熬不到出狱那天。"
欧绛雪望着他执拗的眼神,突然将酒囊砸在桌上:"丑时三刻,城西乱葬岗。"
说罢,转身离开。
路过城东绿豆糕铺子,蒸腾的热气中飘来熟悉的甜香,她想起那个姑娘如花般的笑颜,手指顿了顿,"要两盒,包好。"
次日早朝,烈日透过雕花窗洒在金砖上。
礼部尚书郑务擦着汗提议:"派皇族子弟携带粮草驰援西北,既能振奋军心,也能争取筹粮时间。。。。。。"
满殿陷入死寂。萧昭珩望着龙椅上的萧景睿,想起二十年前那场血腥政变——如今皇室凋零,唯有病弱的宁王和远嫁的长公主。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的声音打破沉默:"儿臣愿往。"
衆人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