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呐喊,没有迟疑,只有刀锋割开皮肉的钝响,和战马踏碎骨头的脆裂。
萧昭琛的刀缺了口,却更狠。每一击都照着关节丶咽喉丶马腿去,像一头被放出牢笼的疯兽。
副将看得心惊:这还是那个在野狼谷抱头蹲身丶不敢回头的皇子吗?
短短半刻,河谷里只剩残肢与哀嚎。
最後一名蛮骑被萧昭琛单手提缰追上,一刀劈下马背,踩住胸口。
那人惊恐地尖叫,叽里咕噜说出一串求饶的胡语。
萧昭琛俯身,用汉语一字一句回他:
“告诉你们的可汗——”
刀尖抵住对方的眼窝,轻轻一旋。
“——下次来,带够命。”
噗!
刃尖贯脑,声音戛然而止。
雪停了,夕阳像一摊化开的血。
三十七颗首级被斩下,整整齐齐码在粮车最前端,蒙着冰霜的瞳孔还残留着惊惧。
萧昭琛蹲在河边,就着冰水洗手。
血水顺指缝流下,在冰面上蜿蜒成细小的红线,像一张新生的蛛网。
他忽然想起野狼谷里,周校尉肠子流了满地,却还笑着对他说“莫慌”。
那天,他逃了;今天,他不会再逃。
副将上前,低声请示:“殿下,是否就地掩埋尸首?”
“不。”萧昭琛起身,甩掉指间血水,“割下左耳,装袋。等到了左卫营,我要拿它们换酒,祭周校尉。”
他回头,目光扫过那五十骑——人人甲上溅血,眼中却第一次有了敬畏。
“还有——”
他擡手,指向粮车上那杆黑底朱字的“萧”旗。
“从此刻起,再有人敢叫我‘二殿下’——”
雪亮的刀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弧。
“——自己割舌。”
当夜,营火旁。
萧昭琛独坐,用炭条在刀身上刻字。
一笔一划,极慢,却极深。
——“昭琛”二字旁边,又添了更小的一行:
“野狼谷,周仲平。”
最後一笔收锋,他吹去炭粉,指腹抚过凹痕,像抚过一道未愈的伤。
火光在他眼底跳动,映出一片幽暗而炽烈的野心。
十日期限的最後一天,粮队抵达左卫营。
辕门大开,鼓声三通。
谢道林披甲出迎,目光落在那串血淋淋的蛮人左耳与三十七颗首级上,久久未语。
萧昭琛翻身下马,背脊笔挺,鞭痕处渗出的血早已与黑甲同色。
他单膝点地,双手奉上兵符,声音沉稳如铁:
“朔州卫督运裨将萧昭琛,押饷十万,如期而至。请将军点验。”
谢道林俯视他,眼底第一次浮起一丝极淡的复杂。
良久,他擡手,重重拍在萧昭琛肩上——恰好按在那尚未愈合的伤口。
剧痛袭来,萧昭琛纹丝不动。
谢道林低声道:“殿下,甲胄在身,不必跪。”
萧昭琛擡眼,眸色深不见底。
“将军错了。”
“从今日起,我只会让别人跪。”
风卷残旗,雪落无声。
一只苍鹰掠过营盘上空,发出尖锐的长唳,像在为这片即将被鲜血与野火重新书写的边关,提前唱响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