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临终的眼神丶张屠户的狞笑丶街坊们麻木的脸……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翻腾。
她深吸一口气,将银子揣进怀里:“民女愿试。但求大人说话算数。”
苏棠颔首:“天亮前我们会派人在巷口守着,你放心。”
皇城,景仁宫。
鎏金琉璃灯悬在梁上,映得满室生辉。
李贵妃斜倚在铺着白狐裘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颗鸽卵大的东珠,目光落在阶下躬身侍立的人身上。
魏权穿着藏青色蟒纹贴里,腰间系着玉带,虽说是太监,却自有一股威仪。他身後跟着个小太监,正蹲在地上修灯,手里的小锤敲得“叮叮”响。
“魏公公倒是有心,这点小事还亲自跑一趟。”李贵妃的声音懒懒的,带着几分笑意,“这西域来的琉璃灯娇贵得很,除了公公手下的人,怕是没人能修好。”
“为娘娘分忧是奴才的本分。”魏权低着头,语气恭敬,“前日听闻娘娘宫里的灯坏了,奴才连夜让小厨房备了些安神汤,想着顺便给娘娘送来。”
“哦?公公倒是细心。”李贵妃拈起茶盏,揭开盖子吹了吹,“说起来,前些日子见公公忙于太子出征一事,如今可得空了?”
小太监的锤子顿了一下,掉了个螺丝在地上。
魏权的声音却依旧平稳:“奴才只是尽分内之事。”
李贵妃挑了挑眉。
她本想提太子在朔州的差事,引他多说几句,没想到这人油盐不进。
她放下茶盏,目光扫过那盏琉璃灯:“说起来,这灯还是先皇後当年赏我的。她生前最喜这些晶莹剔透的物件,宫里的栀子花也是她亲手种的,对吧?”
魏权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握成拳,指节泛白:“娘娘记性好。先皇後仁慈,宫里的人都念着她的好。”
“是啊,可惜去得早。”李贵妃叹了口气,像是无意般提起,“前几日听宫女嚼舌根,说先皇後的寝衣上绣着栀子花,还有人……藏着那衣服呢。”
“哐当”一声,小太监手里的锤子掉在地上。他慌忙跪地磕头:“奴才该死!奴才手滑!”
魏权猛地擡头,眼里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又压了下去。
他厉声呵斥:“毛手毛脚的东西!还不快捡起来!”可那瞬间的失态,却没逃过李贵妃的眼睛——那是被踩了痛脚的愤怒,是藏在恭谨面具下的真心。
李贵妃心里冷笑。原来如此。
他对太子的维护,不过是因为太子是谢皇後抚养的;可一提谢皇後本人,他就像被点燃的炮仗,连僞装都顾不上了。
她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说起来,最近有些风言风语,说先皇後当年……与外臣走得近。这种话传出去,不仅损了先皇後的清誉,怕是还要连累太子殿下。”
魏权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带着冰碴子:“娘娘慎言!先皇後冰清玉洁,岂容宵小污蔑?若让奴才查到是谁造谣,定不饶他!”
“公公息怒,我也是听来的。”李贵妃放下茶盏,嘴角噙着笑,“不过公公说得是,先皇後的清誉确实重要。若是有人敢拿这事做文章,公公可得第一个站出来才是。”
魏权深深低着头,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奴才省得。若真有此事,奴才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住先皇後的名声。”
李贵妃没再说话,只挥了挥手。魏权躬身行礼,带着小太监退了出去。走到宫门口时,小太监忍不住问:“公公,李贵妃这话是什麽意思?”
魏权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阴鸷:“她想拿先皇後做文章,逼我站队。告诉底下人,盯紧东宫和二皇子那边的动静,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