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弦剧咳爆发,蜷缩在地咳得抽搐,血染红了石板。
“晦气东西!”尚姝扔掉鞭子,像丢垃圾。
“看好了。跪到天黑。再有声响,就松手打。”
她冷冷扫他一眼,眼神如同看一只碍眼的虫子。
“告状?呵,你以为你爹会在乎?他要是真在乎你这贱种,这些年会由着我管教你?!蠢东西,给我跪老实了!”
沉重的关门声响起,院子里只剩风声和裴宇莫冰冷目光。
尚姝的话不停的循环在他脑海里:“他要是真在乎你这贱种,这些年会由着我管教你?!”
原来如此,不是尚姝太坏,是父亲裴净思默许了她的坏。
他告状,在父亲眼里,不过是不听话的狗在乱吠。
比鞭打和冷水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冻僵了他所有的血液。
不是愤怒,是彻底的绝望。
在这里,他被践踏,是理所当然。
逃!
这个念头疯长成带刺的荆棘,狠狠扎穿麻木的心,必须离开。
目光在冰冷的地面逡巡,最终落回浑浊的水渠。
浑浊之下,靠近石壁角落,一枚小小的深褐色枯荷半埋在乌黑淤泥里,水流冲刷,它的根却死死扒住石头。
渴望如同淤泥下的微光,悄然在他冻僵的心底亮起。
马车停在长青书院门前。
裴弦深吸一口气,裹紧锦袍下车。新的囚笼,也是他唯一的生路。
书院的日子,是裴府的延续,换了地方生存,表面的风平浪静下是一个人的孤独。
他住东厢,沉默寡言,衣着用度与周围布衣学子格格不入,引来探究与疏离的目光。
他视而不见,沉入书卷,恼人的咳嗽是他甩不掉的影子,尤其在寒夜。
他随身带着尚姝准备的药,咳得撕心裂肺时含服一粒,骨缝里渗出的是更甚的寒意。
一次重要的骑射考核。
几圈策马疾驰下来,裴弦已是强弩之末,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他强撑着下马,踉跄到一棵树下,扶着粗糙的树干剧烈喘息呛咳,眼前阵阵发黑。
“给。”一个生硬的声音突然响起。裴弦勉强擡眼,是住西厢的少年陈墨文。
他递过来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干枇杷叶和半瓶清水,脸上没什麽表情,眼神却锐利如初。
“嚼这个,压一压。”说完,不等裴弦反应,将东西塞进他手里,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书舍的小径。
裴弦怔住,低头看着掌中带着山野气息的叶子。
喉间的腥甜似乎被这意外的善意冲淡了些许。
他依言嚼了几片,一股清凉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奇异地平复了翻涌的气血。
他默默收起剩下的叶子,将地上那个装着补药的青瓷瓶踢得更远些。
後来的日子,裴弦咳得厉害时,彻底摒弃了补药,嚼陈墨文给的枇杷叶。
当最後一叶入口,他在门槛外的青石板上,发现了一个新的分量更多的枇杷叶纸包。
西厢的房门,在他开门前刚刚合拢。
裴弦开始规律服用这些草药。
喉间的铁锈味淡了,咳嗽减轻,精神也清明许多。
一天午後,阳光正好,裴弦坐在窗下看书,陈墨文抱着一摞书匆匆穿过庭院。
“陈墨文。”裴弦放下书卷,清晰地叫了一声。
陈墨文脚步猛地顿住,肩背绷紧,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