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岑秋走了进来,一身亲王常服,脸上没有了惯常的爽朗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的锐利。他身後只跟了一名亲卫,那亲卫进门後便反手关上了铺门,隔绝了内外。
他看到自己的兄长这些日子的奇怪之处,断定这肯定与自己嫂子有关,便发现了这里。
沉重的关门声,如同敲在明砚紧绷的心弦上。
季岑秋没有看任何字画,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探针,直接钉在柜台後的明砚身上。
他步履沉稳,径直走到柜台前,双手撑在台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那目光不再是探究,而是审视,是上位者面对关键线索时的冰冷质询。
“明砚。”季岑秋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直接点破了他的身份,跳过了所有客套,“本王知道你是谁。裴公子的暗卫,他的影子。”
铺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明砚的心脏在胸腔里猛烈撞击,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只是那潭静水结成了冰。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微微垂首,姿态是面对亲王应有的恭敬,但脊背挺直如松,没有丝毫佝偻:“二殿下明鉴。”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季岑秋对他的默认毫不意外,眼神愈发锐利,仿佛要穿透这层冰封的表象,直抵核心。他盯着明砚那双沉静得近乎漠然的眸子,单刀直入,抛出了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本王没时间与你兜圈子。告诉我,”季岑秋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你们家裴公子,现在何处?他到底在做什麽?”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明砚的心防上。他知道,这才是季岑秋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到裴弦,弄清真相。
铺子里死寂一片,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明砚沉默着,他不能回答。
公子的生死丶任务丶身份,任何一丝泄露,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不仅是他自己,更是对公子处境的致命打击。
这沉默如同无声的对抗,激起了季岑秋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忽然伸出手捏住了明砚的下颌。
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凉而紧绷,如同他这个人。
季岑秋微微用力,迫使明砚擡起脸,直视自己那双燃烧着焦灼与审视的眼睛。
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底深处那被强行压抑的惊涛骇浪。
“说话。”季岑秋的声音带着命令,指腹甚至无意识地在那紧绷的下颌线上摩挲了一下,仿佛想确认这冰封的表象下是否还有一丝属于人的温度,“别装哑巴。你知道本王在问什麽。”
这个动作超越了单纯的审问,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强势试探,瞬间点燃了明砚眼中压抑的怒火。
明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被冒犯的凛冽杀气如同实质的冰刃,瞬间刺破了他所有的克制。下颌被钳制,但他的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毫不退缩地迎上季岑秋的目光,里面是纯粹的冰冷和无声的警告。
他没有挣扎,但那紧绷的身体和瞬间爆发的寒意,让整个铺子的温度骤降。
“二殿下。”明砚的声音从紧咬的齿缝里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锋利的棱角,“我一介草民,裴公子怎会告诉我这些事?”
季岑秋清晰地感受到那眼神…纯粹冰冷的带着杀意的抗拒。
这绝不是普通暗卫面对亲王应有的反应,这更像…某种誓死守护的决绝。
两人目光在空中激烈交锋,如同实质的刀剑碰撞,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冰。
守在门口的那名亲卫,手早已按在了刀柄上,蓄势待发。
季岑秋盯着明砚那双寒星般的眸子,那里面除了冰冷,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他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听不出喜怒,反而带着一种棋逢对手般的奇异兴奋和更深的探究。
他松开了钳制明砚下颌的手,指腹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冷的触感和紧绷的力度。
“呵,不知道?”季岑秋收回手,站直身体,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明砚脸上,仿佛要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刻进脑子里,“好一个不知道。”
他缓缓活动了一下捏过对方下颌的手指,眼神玩味,“明砚,你记住今天的话。”
他不再追问,但那眼神却比任何追问都更具穿透力。
“风雨已至,没人能独善其身。”季岑秋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凝,却带着更深的警告和宣告,“本王还会来找你的。希望下次见面,你能想起点什麽。”
他深深地看了明砚最後一眼,那眼神里有审视,有探究,有被拒绝的不悦,更有一种猎人锁定猎物般的志在必得。
“我们走。”季岑秋转身,不再停留。
亲卫立刻打开门,季岑秋大步离去,身影消失在门外阴沉的天色里。
沉重的铺门再次合拢。
明砚站在原地,下颌处仿佛还残留着被强力捏过的微痛感,以及那指腹摩挲带来的令人极度不适的触感。
他擡手,用指节用力蹭了蹭下颌,仿佛要擦掉什麽不洁的东西。
眼神冰冷得可怕,刚才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杀意,在眼底深处翻涌不息。
季岑秋不仅知道了他的身份,更直接锁定了公子。
那句“本王还会来找你的”,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一个亲王亲自下场盯上了他,这意味着什麽?
公子…京城的网,已经收紧了。而他,成了网中最显眼的那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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