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砚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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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眼睛!
即使隔着混乱的庭院,隔着冰冷的乌鸦面具的上半部分,他依旧清晰地看到了那双眼睛。
很亮,如同夜空中最漂亮的星星。
然而那光芒,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彻骨的冰寒,仿佛能将人的灵魂瞬间冻结。
那是寒鸦的眼睛,是密报上描述的属于魔鬼的眼睛。
可是…那轮廓…那眉骨的弧度…那眼尾细微的几乎被冰冷杀意掩盖的独属于某个人的线条…
“丝…竹…”一个破碎的音节,不受控制地从季萧玉颤抖的唇齿间溢出。声音轻得被厮杀声瞬间淹没,却如同惊雷在他自己脑中炸响。
就在这心神剧震的瞬间。
“陛下小心!”枭的厉喝传来。
一道淬着幽蓝寒光的弩箭,无声无息,如同毒蛇吐信,自庭院的阴影死角激射而出,直取季萧玉的咽喉。时机刁钻狠辣,正是他心神失守的刹那。
季萧玉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帝王,千钧一发之际,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意识,他猛地侧身仰头。
弩箭擦着他的颈侧飞过,带起一溜血珠,深深钉入身後的廊柱,箭尾兀自颤抖。
剧痛传来,却远不及他心中那万分之一。
他猛地再看向旋梯口。
那双冰冷的眼睛,似乎在他躲过致命一击时,极快地掠过…极细微的波动?
像是…疑惑?
又像是…某种被强行触动的东西?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随即,那目光再次恢复成一片死寂的寒冰,毫无留恋地转回,身影在影卫的护卫下,迅速消失在旋梯上方的黑暗里。
“追!”枭的怒吼响起,暗卫和枭羽卫不顾伤亡,奋力逼退纠缠的杀手,冲向旋梯。
季萧玉却如同被钉在了原地。
颈侧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温热的血液顺着脖颈流下,浸湿了衣领。他却浑然不觉。
他擡手,指尖颤抖地抚过颈侧的伤口,沾上自己的血。那粘稠温热的触感,却让他如坠冰窟。
刚才那一眼…那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对视…
那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睛…
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然後反复搅动。
“寒鸦…裴弦…呵”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密报上的文字,此刻化作了最残酷的利刃,与眼前那双冰冷的眼睛完美重合。
他以为的陷阱或者替身…所有的侥幸,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彻底粉碎。
真的是他。
那个他曾倾尽所有去爱的刻入骨血的人…真的就是眼前这个操控血雨腥风,视人命如草芥的魔鬼。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冰冷的石柱上,骨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身体上的剧痛,却丝毫无法缓解那灵魂被生生撕裂的万分之一痛楚。
江山倾覆在即,血海尸山铺就眼前,而风暴的中心,那个他最想摧毁也最不敢面对的人…答案已残酷地摆在面前。
季萧玉的心,沉入了深渊。
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他濒临崩溃的灵魂之上。
季岑秋没有去惊雀台。
皇兄身边有枭和最精锐的枭羽卫,更有闻讯赶去的禁军,他此刻冲过去,于事无补。
混乱的思绪像被惊雀台那支冷箭射穿,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刺破迷雾:裴弦。
如果那封皇兄看的密报真的关于嫂子……那麽唯一能给他答案,甚至可能影响裴弦下一步的人,只有明砚。
他调转马头,不顾亲卫愕然的呼喊,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战马嘶鸣着冲入雨幕,方向直指城西那间小小的字画铺。
这一次,他不再是带着居高临下的审问姿态,而是怀揣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求证,以及对明砚可能知道“裴弦”尚存善念的渺茫希望。
“吱呀。”
铺门被推开的声音带着湿气,比上次轻,却更显沉重。
明砚正坐在灯下,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扣。那是公子留下的唯一信物。
他擡起头,看到门口浑身湿透形容狼狈的季岑秋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被深沉的警惕覆盖。
季岑秋脸上没有了上次的锐利锋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雨水冲刷过的苍白和……一种近乎脆弱的焦灼。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气势汹汹地闯进来,而是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英挺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不断滑落,滴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的目光牢牢锁在明砚脸上,带着一种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