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清冷疏离的眼中,此刻清晰映他影子,翻涌从未见过丶浓烈化不开的温柔和…毫不掩饰滚烫的愉悦。
季萧玉看他,唇角终抑制不住,那笑容,如初雪消融第一缕暖阳,耀眼得让裴弦瞬间屏息。
“听到了。”季萧玉声音低沉沙哑,带前所未有温存和不易察觉颤抖,清晰落他耳边,“丝竹,我听到了。”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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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翌日)
“天冷,仔细受寒。”季萧玉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他冻得微红鼻尖。
“殿下怎麽来了?”裴弦意外。
“折子批得烦,出来走走。”
季萧玉语气平淡,目光却落裴弦冻红的手上。
他解下腰间悬挂一枚羊脂白玉佩。
玉佩温润剔透,雕盘龙云纹,太子身份象征。他拉过裴弦冰凉的手,不容分说塞进他掌心。
“拿着。暖手。”
裴弦一惊,想推拒:“殿下,这…”
“拿着。”季萧玉打断,语气不容置疑。宽大温热手掌包裹住裴弦攥玉佩的手,停留片刻,传递不容拒绝的暖意,无声宣告。
“它暖,比手炉实在。”
裴弦指尖触玉佩温润微凉质地,掌心被季萧玉的手捂得滚烫。
擡眼,撞进季萧玉深邃眼眸里,映着他微怔的脸,藏只有彼此懂的深意。
不再推拒,收紧手指,牢牢握住那枚带季萧玉体温的玉佩,似握住无形依靠。
远处内侍低低提醒,似有宫妃步辇朝这边来。
季萧玉眉头微不可察一蹙,松开手。
包裹他的暖意骤离,只留掌心玉佩微温。
季萧玉深深看他一眼,眼神有安抚未尽之意,化作一句低沉嘱咐
“回去喝碗姜汤。”
说罢,转身,玄色大氅在雪地划出冷冽弧线,走向内侍方向,走向太子责任与瞩目。
留裴弦独站树下,握意义非凡的玉佩,看他背影融雪幕,心头涌混杂甜蜜的酸涩。
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又近在咫尺。
这玉佩,是信物,也是无形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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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天,风还是吹到了紫宸殿。
兵部侍郎刘敬那张巧嘴,把“裴家公子才高体弱需良配”“小女温良淑德堪为佳偶”的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在皇帝季元耳边念叨。
念得多了,季元心里对故人之子的关切和帝王权衡动了。
裴弦这孩子,品性才学都好,结门好亲,是恩典,也能让他安稳,日後太子用着顺手。
刘家门第,倒也配得上。
紫宸殿
龙涎香气味又厚又沉,闷得人喘不过气。
皇帝季元端坐宽大御案後,明黄龙袍衬得面孔威严。他搁下沾朱砂的笔,目光落殿中央垂手站着的裴弦身上。
裴弦穿素净月白袍子,身形在空旷大殿里显得格外单薄。帝王沉稳底下藏着审视:
“你身子骨弱,入了冬更要仔细养着。”
“朕看着你长大,知道你的才情品性拔尖。如今岁数不小了,该成个家,收收心,安稳下来。”
他话头一顿,语气转温和却不容反驳的定调:“兵部侍郎刘卿家的嫡女,性子温婉,品貌端庄,朕瞧着很好。朕的意思,给你们两个赐婚。开春挑个好日子把事办了,你看如何?”
殿里侍立内侍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喘。
皇帝亲口赐婚,是天大恩宠。
裴弦低垂眼,长睫毛在苍白脸上投两片浓重阴影。
殿里静得听见心跳。
皇帝的话像冰冷金砖,沉甸甸砸心尖上。成家?收心?他的心早拴在东宫那位清冷储君季萧玉身上。
那些月下低语指尖缠绕温热,悯吟眼里深藏只为他一人亮起的光…此刻全成无形针,密密匝匝扎肺腑。
“悯吟…”这名字心底滚过,带滚烫暖意刺骨疼。
他怎能娶别人?他的心,他的人,早许给站在云端肯为他弯腰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