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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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血,带着浓重的铁锈味,黏腻地糊在脸上。
寒鸦的视线里,只剩下一片刺眼的红。
那红色盖住了冰冷的殿砖,盖住了刺客倒下的身影,盖住了冲进来的守卫,甚至盖过了他自己眼前的世界。
只有季萧玉的脸,在模糊的血色中异常清晰。
那张脸离他那麽近,近得能看清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痛楚让季萧玉的五官扭曲着,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混着血水淌下。
可那双总是深沉,总是藏着太多他看不懂情绪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看着他,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算计,只有那令他不解的……守护。
他想起那次“渡蛇”为他家孩子暴露自己行踪,他那是也是这般不解。
为什麽呢?
为什麽?!
为什麽!
滚烫的液体不断滴落在裴弦的脸上,是血,也是季萧玉口中涌出的带着生命体征的液体。
季萧玉的嘴唇在动,似乎在说什麽,但裴弦听不见任何声音。
世界在他耳中变成了一片死寂的嗡鸣,只有季萧玉那双眼睛,在他的灵魂深处经久不停。
护着他的手臂在剧烈地颤抖,箍紧的力道却丝毫未松,反而越来越紧,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揉碎,嵌进那具正在迅速流失温度的身体里。
“悯……吟……?”
微弱干涩的音节,从裴弦喉咙深处艰难地挤了出来。
就在这个音节出口的瞬间,禁锢记忆的高墙,那被无数药物与痛苦和黑暗浇筑而成的坚冰堡垒,轰然崩塌。
不是缓慢的消融,是毁灭性的爆炸。
“忘川”的药力,在极致的情绪冲击下,在濒死的守护本能前,脆弱得如同薄纸。
无数碎片,带着尖锐的棱角,裹挟着滔天的洪流,疯狂地冲进他的脑海。
不是模糊的影像,是清晰带着所有感官的记忆海啸。
是皇家书院角落,那个穿着青竹色襕衫被污言秽语包围却依旧挺直脊背的自己。
是那个如骄阳般耀眼带着一身正气斥退纨绔,对他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太子季萧玉。
是季萧玉初动心时小心翼翼的试探,是让季岑秋以开玩笑似的方式给了季萧玉名分。